陈诲终于结束了这样难言的折磨。
大巴把学生们载回学校,集合一结束陈诲马上坐上公交车回到城中村,又飞奔回家。
家里又堆了不少的废品,东一扎西一捆,整整齐齐分门别类摞起来,堆放在角落。
“妈,你是真想不到我过的是什么日子!”陈诲把夏爷爷拿来卖的纸皮拖到一边,边分类边诉苦。
“我都反反复复听了好多遍了,”妈妈给自已的脚上贴上膏药。“一个黄老太,一个莫老太,把你折腾的要命。”
这段时间妈妈感觉关节痛,去中医馆开了中药。
“那你的同学什么样?和你比轻松吗?”妈妈顺便看了看自已的手,也开始变得粗糙和起褶了。
“好像大家都差不多。”
这是真话,感觉钱薇薇比自已还累。班里的男生更惨,周老师还时不时喊他们去当苦力。
“这些老人家无依无靠,可能无儿无女,可能没有钱养老,否则也不会来一家免费的敬老院。千万人有千万种性格,性格孤僻并不是莫老太的错,只是恰好老了,又没有生存能力,性格孤僻才是莫老太的错。黄老太身上有病,你说得了老年痴呆是吧?”
看见陈诲点头,妈妈继续说,“因为她长得不好,因为无法和她正常交流,所以在生理上想要远离她,排斥她。”
“妈妈并不是指责你的错,相反,人有生理上的不适是很正常的。我希望你能开动脑筋,多想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这些老人家是很麻烦,但我们如果能理解这些麻烦是怎么来的,尽已所能带着一颗包容的心做好该做的事,就好了。”
陈诲又想到黄老太晕倒那天,那天下午她陪着莫老太,还有别的老人家、老太太都在晒太阳。大家聚在一起,也不聊天,无事可做,看着太阳在等死。
陈诲叹了口气,“可能他们有事做,就不会这么折磨人了。”
彩纸小风车在小窗台边,迎着夏风呼啦啦的转。
她伸出手来把窗户关紧,转身看向对面沙发上坐着的男孩。
男孩不解的开口,“你关窗干嘛?”
“起风了。”姜梅看了他一眼,“你在长实学的怎么样?”
“还行。”
谢家的装潢都是走典雅华丽那一挂,流光溢彩的水晶灯,一整面墙的书柜恢宏大气,落地窗被擦的锃亮,柔软的纱幔被挽起,铃兰被插在精致的花瓶里,纤小的黄花为它点缀。
“我的意思是把你转到长水外国语学校,那里的老师更好。你觉得怎样?”姜梅走到书桌前坐下,浅抿了一口咖啡。
现在转学无非是最好的,他刚读完高一选完科,现在还没有进新班级。
“我不转。”谢轩坐在软皮沙发上,面色淡淡。
眼前的少年微微低着头,乌黑的短发理的干净利落,五官更像流利潇洒的木刻,最出彩的就是眼睛,一双凤眼眼尾上挑,可以看出一点内双,眸色漆黑如墨。正是这双凤眼,使谢轩的少年英气止不住的外放。
姜梅放下瓷杯,“如果今天是你父亲帮你办转学,你根本没有说意见的机会。”
谢轩的父亲,姜梅的丈夫,国防部部长谢红,脾气火爆,不惯天不惯地更不会惯儿子。
“又不是你们在读书,为什么我不能提出意见。”
闻言,姜梅笑了起来,“你能试着提出你的意见,但是采不采纳是由我们说了算。”
“儿子,我想让你转学,是为了你好。”姜梅好声好气地分析,“长水外国语学校的精英班,里面有国外的学生和外教,方便你适应全英环境。”
姜梅的想法很简单,两年后送儿子去国外留学,以后转国籍去国外生活。
难得姜梅能解释这么多,谢轩也愿意多说几句:“我不想去国外留学,更没有意愿做他国公民。”
姜梅手一顿。
的确,送谢轩留学,毕业后转国籍,这是姜梅的计划。她没和任何人说过。
没想到谢轩猜中了。
姜梅脸色如常,“好啊,难得我们母子也有说贴心话的时候,那你能和我说说,为什么不想转学?”
“没有为什么,我挺喜欢这个国家的,不愿意走。”
“喜欢?”姜梅冷笑一声,“如果你不是谢家的少爷,你还会喜欢这个国家吗?”
“妈,你没听清楚我的回答。”谢轩站起身,“我说我喜欢这个国家,这个事实与我是不是谢家的孩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与其操心几年后的事,你倒不如操心迫在眼前的议长大选。”谢轩捡起桌上的日报,看了一眼后,把它调了个个头,“议长大选,你和我爸,有必胜的把握吗?”
姜梅和谢红夫妻同心,在政坛上争权夺势、抢班夺朝,不惜一切排挤、暗算他人。
姜梅看向谢轩,“我们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谢轩不理她,转身出了书房。
姜梅看着儿子走出去的背影,继续缓缓说道,“但我愿意竭尽全力,换取胜利的机会。”
手边的报纸上赫然写的几个大字,“最新通报:前议长段岷之弟段嶂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A国司法部调查。”
姜梅看了一眼窗外,乌云压着天空,天色沉了下来,窗外的决明黄花被大风刮的直往玻璃窗上拍。
要下雨了。
“啪——”
一声清脆的响,一个琉璃茶碗被摔得粉碎。
宋贯气极,摔了一个琉璃茶碗还不够,手还狠狠地往紫檀八仙桌拍,发泄他还没泄完的力。
宋宴珩跪在地上,止不住地发抖。
宋太太一咬牙,款步上前轻轻抚摸着宋贯紧绷的肌肉,“儿子还小,你就别和他置这个闲气了。”
宋贯反手给了宋太太一巴掌,宋太太被打倒在地,“都是你惯得他这样以下犯上,无法无天!今天不教训他,他怕是分不清谁才是老子了!”
宋贯站起来,走到宋宴珩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你小子的骨头有几斤重?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居然敢动四大家族之一的段家?你吃了雄心豹子胆吗?啊?!”
前几天又刮风又下雨的,宋贯有了点小感冒。他一概对这些小病不在乎,谁知道年纪渐长,身子也不年轻了,没两天就发起高烧,卧病在床。
做了一辈子的老虎,打了一会儿盹就被小野兽给咬了。宋宴珩不知道发什么癫,居然把四大家族之一的段家次子段嶂送进牢里,还闹的举国皆知。
本来一点小事,卖官、洗钱、找小蜜,大家族里哪个人没有干过?你不说我不说,这些就是从来没有的事。
现在宋贯的好儿子宋宴珩要整死段嶂,把这些罪行全部公之于众不算,十五天后司法部就要正式为段嶂定罪与罚。
现在麻烦了,给段嶂定罪,轻了不好办,重了也不好办。
宋宴珩不觉得自已有错:“父亲,我这全是为您着想啊?!咱们得罪了谢家,在司法部部长这个位置上一待就是十五年!等您四年后退休,咱们宋家就真大势已去了!如果您能顺利成为议长,那咱们宋家还有喘息的时间,还有翻身的希望!”
上议院议长,众议之长。是手握实权的第一高官,几乎能与总统分庭抗礼。
外人看宋家是四大家族之一,赫赫扬扬,无限得意,只有宋家人自已知道大势将去。
早些年谢、钱两大家族争锋,宋老爷子选择站队钱家,谁知道谢家势头太猛,连钱家也不得不向谢家低头投诚。
谢家对这个昔日对手网开一面,两家化敌为友。可宋家就惨了,谢家有意无意打压,让宋贯坐在如今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五年,除了宋宴珩进了调查局当副局长,家中小辈没有人能上政府中高层为官。
如果宋贯能坐上议长之位,谢家也必须忌惮几分,如果能好好利用这个议长之位,说不定宋家还有希望翻身。
宋宴珩觉得自已的思量没错,“父亲,你好好想想吧。议长这个位置除了你还有谁配和你争?谢家已经握住了总统和总理,钱家历代,已经出了四个议长。这些议员里,也就段岷的弟弟段嶂能构成威胁了,我帮您除去这个大患,这议长之位不是手到擒来吗?!”
“你以为段家是吃素的?你——”
“段议长已死,段家也只能吃素了。”宋宴珩瞧了一眼宋贯的脸色,“如果父亲担心,我们干脆让段家吃不了素,更喝不了汤。”
宋贯后退几步,坐了下来。
宋宴珩说的对,来都来到这一步了,干脆赶尽杀绝,灭了段家。
只要段家不在了,上议院除了他宋贯,没有议员配当议长。
天佑宋家,上天亲手将胜利果实交到宋家人手上。
宋贯看了一眼宋宴珩,“别跪着了,站起来。”
看着宋宴珩缓缓站起,他不禁叹了口气,“你长大了,也有勇有谋的,我也老了,宋家早晚要交到你手上。”
宋贯站起来,“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去办。现在把你母亲扶起来,给她回房上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