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陈诲铺开草稿纸。
小时可以换分钟,分钟却不可以换小时。
我们是怎么小时换分钟的?
陈诲现在草稿纸里写下:1小时=60分钟
那么,1分钟又是多少小时?
她犹豫了。
是啊,多少小时呢?
此时妈妈敲门,“阿诲。”
她转身,小小的身体几乎要埋在椅背后,“妈妈!”
“向媛今天生日,你去不去吃蛋糕啊?小朋友们都在楼下等你呢。”
她趴在桌子上,伸出小胳膊努力的推开窗,看向外面。
昏黄的路灯下,几个小萝卜仔看见陈诲开窗,蹦蹦跳跳的,“陈诲,我们走啦!”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几个孩子围在寿星边,高兴地唱着生日歌,声音清脆。
随着向媛许愿、吹灭蜡烛,大家鼓掌后,向姨就递一把小塑料刀给向媛,向媛给大家分蛋糕。
“这里有多少个人呐?”
“有八个小孩,两个大人,一共十个人!”
“要切十块蛋糕哦。”
“我是最公平的了,我分的蛋糕每一块都一样!”
……
分蛋糕。
分蛋糕!
陈诲灵光一现。
“阿诲!你去哪?”
她连蛋糕都不吃了,马上冲回家里去。
边跑,她嘴里边念念有词,“一块大蛋糕可以分成十块小蛋糕……一小时可以分成六十个分钟……”
她不停跑啊跑,冲回家用力甩上房门,迅速拉开椅子重重坐下,屁股咯疼了都顾不上:一分钟等于一小时的一部分,这一部分是六十份的其中一份……六十分之一!
那两分钟呢?
六十份的其中两份……六十分之二!
陈诲长舒一口气。
第二日,陈诲把结果告诉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完全惊讶了,她瞠目结舌,声线都哆嗦起来,“你……是你自已想的吗?”
昨天晚上,她翻阅陈诲的家庭背景资料:一家三口,父亲是退役军人,在电子厂当分拣工;母亲无固定工作。
“是!”
天啊,这个小姑娘以前没受过教育,刚来小学不到两天,居然自已摸索出了三年级的分数核心思想。
数学老师放下水杯。
……
陈诲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
她尝试坐直,腰和背一阵一阵的酸痛袭来。
嗯。
她昨天应该是在椅子上睡着了。
翻译做完了吧?
陈诲无声地伸了个懒腰,换了一下呼吸又重新闭上眼。
随即,她马上睁开眼,挺直腰板坐起来,打开小台灯。
不对,没做完呢还。
还差大概十分之一。
舍友们还在呼呼大睡。陈诲起身去阳台洗了把脸,拧开水龙头,水流不要命地喷出来,陈诲伸手捧着往她掌心里冲击的冰水,闭着眼往她脸上拍。
好凉。
陈诲被冻得一激灵。
她闭着眼摸索着自已的毛巾,然后仔细擦干自已脸上的水,睁开眼后看了眼天空。
天空此时黑得像块铁,压的人间喘不过气。
长实的学生,早上五点五十打起床铃,六点四十到课室早读,七点早训,七点五十正式上第一节课。
完全做完翻译工作已经将近六点了,陈诲根本没有补觉的时间,收拾东西出宿舍门,去饭堂买了个豆沙包就冲到教室趴下阖眼。
早读被拍醒一次,读完早测继续睡,借着视觉盲区和手臂遮挡,陈诲睡到安心课下课。
数学课下课又要跑操,陈诲也呆呆的、像个指令机器人一样跟着跑。
两圈跑完,颈椎、后背、大腿、脑袋都像被人拿一百八十斤铁锤猛砸了几下,浑身酸痛。
她几乎都走不动道,只能双手叉着腰,跟在人群后面,慢慢地走回去。
好笑。
没想到,她陈诲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
晚上。
灯光暗昏昏的,勉强可以看清室内的环境,妈妈在缝衣服,爸爸在收拾家里、打扫卫生。
“你说,阿诲的iQ测试是多少?”
“162。数学老师跟我说的,”毛线穿过银针,她忍不住惊讶,“很高了,说句天才都不为过。”
“怎么好端端的去测IQ了?”爸爸在收拾茶几,“还是说小朋友们都要测?”
“只给阿诲一个人测了,数学老师还说,希望她能进奥数班,以后重点培养。”说着说着,妈妈就笑了,“那数学老师还跟我滔滔不绝,说参加数学竞赛,还能赢来奖金……”
“妈妈……”她一身睡衣出现在门口,打断他们的谈话,“你们在说什么?”
“说你进奥数班,参加数学竞赛的事。”
“为什么老师不和我说?什么是奥数班?什么是数学竞赛?”她过去扑在妈妈的怀里,妈妈赶紧把针拿远了。
妈妈一只手抱着她小小的身子,一边解释道,“老师可能是怕你太小,听不懂。”
“至于奥数……是难度更大、更好玩的数学;数学竞赛是大家比试数学的一个地方,学了奥数就可以参加数学竞赛,和别的小朋友一分高下。”
“为什么要和别的小朋友一分高下呢?”她点着下巴,“还有……为什么只有我要测IQ呢?”
“就像向叔向姨货架上的商品,贴好标签、算好价格,然后和别的商品比较优劣?”
爸爸觉得她这个比分很有意思,看向妈妈笑了,妈妈也笑出来,望向陈诲重新耐心解释,“人不是商品。人会思考,商品不会。”
“世界上的人们喜欢分出胜负。数学竞赛,只不过是他们为了分出胜负创造的规则之一。”
“可是我不喜欢。”
“我们喜不喜欢,往往没这么重要。因为我们太弱小了,我们的不喜欢无足轻重。”妈妈手指弯曲,轻轻顺着她的头发。
“那有什么办法吗?”
“如果我们不喜欢,我们可以选择不参与;或者我们可以选择参与,投身进去,获得成功,从而变成制定规则的人。”
制定,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