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手术的日子就到了。
星期六，还没到放假的日子，陈诲特意请了假出来。
妈妈进手术室前，还轻轻捏了捏陈诲的手，示意她放心，“你们把心放进肚子里，一个小手术，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是小手术，”常青挤出一丝笑意，“我们也不能完全就跟没事人似的？”
陈诲低着头，一直没说话。
过了十几分钟后，妈妈就进手术室了。陈诲无意识地坐在冰凉的椅子上，双手也一直在无意识揉搓。
医院总是少不了，那股强烈的福尔马林味。
陈诲的冷汗一直冒，甚至有点模糊了她的视野。
滴哒。
滴哒。
滴。
哒。
“啊！”
一声惨叫，陈诲吓得一哆嗦，条件反射般坐直抬头，常青也被吓一跳，急忙搂住陈诲肩膀，“没事的没事的，不是手术室里的，放心吧……”
常青之前查过类似病例，他心里明白这不过一个小手术，风险不算高，挺过这个手术，就万事大吉了。
陈诲却不敢松懈，她紧紧揪着自已外套，把外套的一角揉成一团，又放开，又再次揉成一团。
她的神经一直绷着，放不下。
医院的电子钟又开始了。
滴哒。
滴哒。
滴哒。
滴。
哒——
冷汗濡湿了陈诲的后背，她的外套都湿了一小块。
陈诲看地面模模糊糊的，总是看不清楚。
她尝试对焦。
——
陈诲还是选择学习奥数，因为她喜欢创造规则的感觉。
每天下午放学，她都来数学老师的办公室。不出三个月，她就把教学所有的数学知识全部学完。
从基础计算、几何图形、画图做表，甚至高年级应用题，追击相遇，鸡兔同笼……她都全部掌握。
她每每刷新数学老师认识的极限，好几次她都忍不住为陈诲的思想拍手叫好。
真正的天才！她入学仅三个月啊！以前没有上过幼儿园，没有接受过系统教育，生长在三教九流的环境。就是这样的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居然用三个月时间，学完了整个六年的数学！
而且这三个月，也只是放学后那一两个小时而已啊！
数学老师查遍全国，同时代也没有能与她并列的孩子！
她很快做出决定，为陈诲报名即将到来的全国数学竞赛。
结果在数学老师意料之内——陈诲，长水赛区第一名。
指导老师写的是她的名字，数学老师在台下嘴都要笑烂了。
周末回家，她特别开心在电视上看电视剧的时候困的睡着了，睡着睡着，被一阵一阵的动静吵醒。
她艰难坐起身，揉了揉自已的眼睛，看向窗外。
窗外面，一群人堵在自已的家门口，有捧相机的，有拿话筒的，邻居们都纷纷伸着脑袋往这边看。
陈诲惊呆了。
她连忙走出门，谁知道那些人涌进家里，一个劲的把话塞进她耳朵。
“小同学你好，我们是长水电视台的叔叔，你想不想上电视啊……”
“小姑娘你好啊，我是长水师范大学的阿姨，你想不想有一个更好的老师……”
“诶你好你好姑娘，你想不想赚钱买糖……”
无数的声音在她耳边汇集，各种奇怪的味道在她的鼻边，无数双手扯着她……
陈诲吓傻了，她的感官被无限放大，任她的精神淹没在人海里。直到爸爸冲过来，把她一把捞出又迅速把她带回她房间，并锁好门，“阿诲你好好待着，也别开窗！”
最后是爸爸奋力驱赶，他们终于退出屋外，在城中村门口堵着。
她也因为这帮不速之客的到来，这个周末只能憋在家里，不敢去找小伙伴们玩。
拿了第一名一点都不好。
陈诲闷闷不乐地过完这个周末，周一上数学课时，走进课室里的是一个新老师。
“同学们好，我是郝老师。从今往后，我来教你们的数学。”他缓缓扫视全班，最后视线定在陈诲上，“我可不比前面那个老师教的差，大家可以放心。”
她愣住了。
一整节课她都心不在焉，这个什么郝老师也不会像之前的老师一样点她站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她来到办公室找以前的数学老师。
不见了。
她的办公桌上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
“哟，是陈诲同学啊。”郝老师见她来，笑眯眯地把她拽到自已身边，“来，吃糖，牛奶味的！”
陈诲伸手接过牛奶糖，手指动了一下，牛奶糖的包装纸簌簌作响。她低着头说，“不对的，不是这样的。”
“牛奶糖应该待在罐子先生的肚子里，要100个金币才能把它救出来呢！”陈诲喃喃自语。
“哼，这些耍小孩的花招也就你们之前那个数学老师才玩的出来！”郝老师一脸不屑，“靠着一些逗小孩的把戏，女人家玩的东西，也让她捡到宝了！”
说完他又看向陈诲，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说道，“陈诲，你听好了，你不能被这些小把戏捉弄。数学不是这么学的。”
他站起来继续描绘他的雄心壮志，“真正的数学只有日复一日的不断练习，刻在骨子里的肌肉记忆，才是真正的数学！勤学苦练听过没？就是这样！以前那个数学老师，这样乱教是不对的！你……诶，怎么跑了？”
她不想听了，攥着牛奶糖跑出办公室。
她坐在芒果树下，看着手中的牛奶糖发呆。
突然，陈诲感觉不对，一抬头，发现很多目光似有似无注视着她。
“看，这就是那个吊打全长水高年级的小屁孩啊？”
“是啊，她怎么坐在那里傻傻的？”
“天才都这样吧，唉……”
“天什么才呀，学理科也就现在嘚瑟了，以后还不是被刷下来……”
……
陈诲愣住了。
她不喜欢这种如芒在背，被人议论的感觉。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坐在那里慢慢想怎么办。
怎么想不到呢？！陈诲懊恼地抓抓头发。
动脑子太辛苦了，她不要动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