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你们现在会来求我了？你女儿可是硬气的很呢，说不学就不学！”
郝老师翘着脚，打量着来办公室的妈妈。
妈妈只能硬笑着说，“阿诲是脾气硬了点……”
“得了吧，少说你女儿了。我看啊，子不教，父之过。你们这做父母的，也差！……”
随之而来的，是郝老师滔滔不绝的训斥。
妈妈再也忍不住，抬头看向他，眼神如冰湖一般，“我们家长要是会教，还来学校读什么书？”
郝老师一下噎住。
妈妈冷笑一声，她算摸清了这个老师是什么货色，把她们一家三口都冷嘲热讽了一遍。
“孩子不好，不止是父母的问题。我的女儿在家里好好的，别的老师教也好好的，就你一教变得这么叛逆，难道不是你的过错吗？”
妈妈也轻蔑地看了郝老师一眼，转身离开。
她还是昏头了，居然把主意打到孩子身上。
阿诲没继续参加数学竞赛是有原因的，别勉强孩子跟在这种老师的手下，干受气的事了。
她真是傻了，居然想要一个六岁的孩子为她分担肩上的压力。
这些日子的心神俱疲，已经让她晕头转向了。
自从爸爸病倒后，她找了一份餐厅服务员的工作，朝七晚十不说，还要往医院跑。
哪怕这样，加上退役那点微薄的补贴金，还是不够支撑这个小家。妈妈还不到四十，已经生出了白头发。
她也很懂事，每天上学、下学，还学会了自已煮饭，只是不如妈妈做的好吃。
妈妈总是告诉她，有一天爸爸总会回来的，回到我们身边来的，会给她买漂亮的小裙子和好吃的糖果。
爸爸手术在即，医院已经催她交手术费了。妈妈打算把所有的积蓄全部拿出来交这笔钱。
没承想爸爸在手术前从病床上下来，整个人生龙活虎的。
陈诲特别高兴，她以为梦想成真，妈妈说的话终于实现了，爸爸终于又回来了。
她超级高兴，爸爸问她有什么愿望，她说想去看海，看日出，捡五颜六色的贝壳，踩着又细又软的沙子。
于是他们一家人去了隔壁的莲水，一起看一颗橙得透明的蛋黄从海平面上缓缓升起。
她被抱在爸爸的怀里，拍着爸爸的肩膀，“爸爸，太阳！这是太阳！像个蛋黄！”
爸爸哈哈大笑，“是像个蛋黄。”
妈妈也破涕为笑，“更像个橘子。”
无论像什么，这幅海上日出的景象，牢牢烙印在一家三口的心中。
回长水后，就要准备手术事宜了。
交手术费的前一天，爸爸吞食过量安眠药，自杀。
滴。
哒。
世界静止了。
医生推开厚重的手术门，陈诲回过神来，常青马上跟上去，“怎么样了医生？”
医生满脸倦色，摇了摇头，“唉。”
“很遗憾，手术不成功。李女士需要转入A级病房，再观察情况。”医生略带歉意回复这两兄妹。
“什么……”常青也震惊了。
陈诲瘫坐在椅子上，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
常青把妈妈升入A级病房，丹丹留在医院继续照顾妈妈。陈诲只请了一天的假，常青先把陈诲送回学校。
“医生，如果后续要康复，大约还需要多少钱？”
“可能后面还要安排大小两次手术，还有医疗费，起码要往里面补十万起步……保守估计要十五万。”医生摇头，“我也只能估个大概，具体什么情况还是要看个人的。”
十五万。
常青闭了闭眼。
毋庸置疑，常青手上拿不出十万的现金了。
常青走在医院过道上，灵魂思绪仿佛被抽走。
如果要把这个病治好，两种方案，要么卖厂，要么借钱。
几乎没犹豫几分钟，常青选择第一种方案。
借钱，能找谁借呢？他亲爸的钱不能动，万一他也有个病痛怎么办？当初接手车厂，借任报的钱现在还没还。
至于那些老板……
如果卖厂，然后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如果为了保住厂子向那些老板借钱，可能他的厂子一辈子都要被压一头。
他走到过道上，隔着门的玻璃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妈妈，叹了一口气。
常青的亲妈小时候就离开长水，去到外地再结婚生子。
他小时候就这么野生野长，没人关心他怎么长大，连青春期裤子短了一截都没人发现。
吃的是他亲爸做的糊汤烂菜，穿的是破了洞的衣服鞋袜。
直到陈诲妈妈的到来，他也能和陈诲一样，吃上好吃的南瓜饼和芋头糕，他的荒芜记忆也终于有美味瀑布的冲刷。
丹丹去护士站烧热水，回来就看见常青站在病房门口。
她轻声打招呼，“青哥。”
常青看了她一眼，点头示意。
丹丹也叹了一口气，她知道手术并不成功，开口安慰，“没事的青哥，阿姨吉人天相，不怕这点小风浪的。”
“嗯……”说此及，常青转过头嘱咐丹丹， “我妈还要过两次手术，一大一小。你可能要照顾她到年后。”
“没问题！”丹丹拍着胸脯打包票，“你相信我吧。”
“不过，还有两次手术……”丹丹看了常青一眼，试探性问道，“还需要多少钱啊？”
“大概十五万。”常青随口回答。
“十五万！”丹丹大惊。
十五万，够阿力四年的工资了！
短短几个月，这个病居然要花二十万！
“那……青哥，哪来这么多钱治啊？”丹丹抿紧嘴唇，最后还是开口问道。
“我已经决定卖掉厂子。”他又看了眼丹丹，“你放心，你的工资不会少。”
丹丹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陈诲站在不远不近处，把他们的谈话尽揽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