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几家典当行跑到金店,再跑到市场,终于把金镯以七千二的价格卖出去。
玉镯的价一直开不高,陈诲先把它留着。
终于跑到夕阳西下,陈诲又要如约到孙家补课。
钱薇薇那边还没回复,陈诲只能再次开口,朝孙老板借钱。
孙老板脸色淡淡,“陈诲,你还真是可惜。”
“长水中考的第三名,这么优秀,可惜家庭这么拖累人。”
陈诲只能低着头,不予争辩。
无论怎么说,现在她在向孙老板借钱,还是第二次,气势上必须低人一等。
孙老板摇摇头,看向陈诲,“穷人难帮。我上次已经借了你钱,这次还要我借,下次呢?难道要无穷无尽吗?”
“所以我这次拒绝你。”孙老板挥挥手,“陈诲,你自求多福吧。你的人生应该璀璨,不应该被这样的家庭拖累。”
陈诲闭了闭眼,还是点点头,“谢谢孙老板。”
就算他拒绝了自已的二次借钱,也是情理之中。
不可否认的是,他还是对自已有恩。
也多亏他第一次能借钱,妈妈才能做手术。
给孙家女儿补完课之后,钱薇薇回复了。
钱薇薇:【我已经没有压岁钱了(哭哭),但是我可以找我妈妈要!明天放假你去一趟我家呗!】
对了,明天放假。
长实的高一学生每半个月可以放一次双休。
距离上次放双休好像已经有半个月了。
陈诲都忘了这一茬。
现在每天走读,再加上日子过得度日如年,陈诲都已经逐渐淡忘这些学校的事了。比如什么时候放假,每天会上什么课。
陈诲甩了甩脑袋。
麻烦接踵而至,她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雪花落在她肩头。
——
第二天,周六。
陈诲跟着钱薇薇,走进钱家大院。
钱家在长水的宅子并不大,是一座红砖圆顶的小红楼,小红楼后面还有小花园和阳光房。
虽然现在漫天飞雪,飘飘洋洋,但钱家的小红楼只盖着一层薄雪。
“来吧。”
钱薇薇拉着陈诲,走进小红楼。
“妈妈我回来了!”钱薇薇一回家行李箱一甩,直接扑到她妈妈怀中。
钱妈妈笑着摸她的头发,“哎呦我的宝贝终于回来了。”
“对了,妈妈。”钱薇薇把陈诲拉过来,“这是我的同学兼好朋友,陈诲。”
钱妈妈抚着温暖的皮草,笑道,“诶你好,坐吧,想喝什么?”
“没事妈妈,她不坐。”钱薇薇笑道,“妈妈,她这次来是有事情的。”
“就是陈诲非常优秀啊,她又是长水市中考的第三名,上次那个诗朗诵比赛又帮我们出谋划策,又会弹一手二胡,帮我们拿到特等奖,真的很优秀。”
“但是她家里情况不好,妈妈有心脏病,现在还躺在医院昏迷不醒。现在要做手术,还差大概七万,你能不能借她一点啊?”
陈诲补上一句,“阿姨,希望您能伸出援手救我们一把,我一定会连本带利还给你的。”
“哦,这样。”
钱妈妈淡淡回应陈诲的话,又转头问钱薇薇,“薇薇,我问你,你那三万压岁钱呢?是不是给她了?”
“是……因为上次陈诲妈妈要做手术,我已经借她救急了……”
“妈妈你不知道,她家里很惨的。她爸爸早些时候去世了,只有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她妈妈住在城中村卖废品把她培养得这么好,现在妈妈倒下了,那她真成了个孤儿……”
钱薇薇在帮陈诲“加码”,陈诲只能低眸听着。
其实她心里明白,虽然是借钱,也不比乞讨要好到哪里去。
钱妈妈只是听着钱薇薇的话,等到钱薇薇说完才开口,“别怪妈妈不客气,薇薇,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和这种人当朋友。在城中村那种地方长大,家里缺人少爱的,心理……”
陈诲抬眸看向钱妈妈,还不等钱薇薇说话,她直截了当开口,“阿姨,请您一会儿再宣判我。我只想要您一句准话,您愿不愿意借点钱,帮助我们度过难关。”
“不愿意。”
陈诲退后几步,“那叨扰了,欠薇薇的三万,我会尽快还上的。”
随后也不等钱妈妈是什么态度,她离开了钱家。
“诶?陈诲——”钱薇薇想站起来挽留,钱妈妈连忙拉住她,“你干什么?”
“妈!”
钱薇薇皱眉,“你干什么呀?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为什么陈诲不能当我的朋友?”
“所以说你是个学生,不知道人情险恶和复杂。”
钱妈妈语气温柔,“你想想,在城中村那种地方长大,难免沾染一些唯利是图、自私自利的习气;再说,她从小又没有爸爸,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心理问题呢?再加上疲于奔命,被逼到悬崖边缘的人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妈妈,这些事情都很难说的。那我爸不还是天天往京城跑吗?我还不是很难见到我爸?”
“情况不一样……算了,我懒得和你说。”
看到女儿还不高兴,钱妈妈假装生气,“行了,难道好不容易回来一次,难道还要因为这些事给妈妈脸色看吗?难为我还做了你最喜欢的樟茶鸭。”
“行吧。”钱薇薇叹气,只好重新露出笑容。
——
这一片都是圆顶红楼,又是一片大雪,陈诲走了好几圈都没走出去。
她已经晕头转向了。
虽然她知道每一个借她钱的人可能或多或少都会这样想,带着从高到低的鄙视看她。
但第一个这么不留情面,直截了当的把想法说出来的,钱妈妈还是第一个。
她知道钱妈妈说的话带有浓厚的偏见色彩:城中村的人并不止唯利是图,更有情有义。
虽然她心里明白这一点,但钱妈妈的话无疑是狠狠往她的痛处踩上几脚。
就像被一个人打了,你知道他打你是没有理由、毫无道理的,过错方在他不在你,所以从理论上来说你不应该把这顿打放心上。
可毕竟是被打了,就算心里明白这些道理 但身体还是会痛,这种疼痛会提醒你有委屈的情绪。
她细数了一下还能借钱的人。
已经没人了,同学、邻居、老师、雇主甚至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哥的前女友,全都借完了。
甚至连立个牌子,跪在雪地里真正向社会广大人士乞讨都不太可能要到钱了。
因为社会的爱心人士已经捐了十六万,只不过有八万进了爱多筹的口袋。
离手术还有七天,还需要七万。
陈诲闭了闭眼。
这场博弈游戏,她恐怕已经山穷水尽。
或许,她还有最后一张牌。
她摸了摸自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