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已经是爱多筹帮忙筹钱的第六天。
陈诲跑一趟爱多筹的工作处问情况。
工作人员解释道，“同学，实话实说，我们会根据筹款的具体金额进行抽成。”
陈诲稳了稳情绪，保持冷静开口争辩，“首先，你们的抽成规则根本没有在相关条例上写明，患者家属事先并不知道要抽成；其次，你们抽的也太狠了吧？我要十六万你们抽了八万！你们抽了一半的医药费，难道是想让患者都半死不活吗？”
陈诲说完，工作人员才一副回神的样子。
一秒。
两秒。
三秒。
安静了三秒。
工作人员仍是微笑，“对不起同学，你的脸太漂亮，我一下看呆了。你能再重复一遍刚刚的话吗？”
“呵。”
陈诲手一掀，柜台上摞好的白纸胡乱纷飞，直往工作人员扑去。
还不解气，她又拿起一边的红纸，分成两半，一半往天上扬，一半砸在那个工作人员的脸上，“你去死吧。”
说完，陈诲头也不回往外走。
工作人员连忙七手八脚地捡，嘴里还破口大骂，“你干什么？！我们是好心办坏事了！这好事还办错了？”
“要是没有我们办好事，你想凑八千块都难！不对我们感恩戴德就算了还在这里闹……”
声音渐渐远了。
陈诲意识到自已的情绪不稳定，她尝试冷静。
她走到一旁店铺的台阶上，蹲下低头，闭上眼睛。
还有八万。
八万。
“陈诲！”远处一个女声传来。
陈诲侧头望去，一个女人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急步跑来，羽绒服里面还穿着熨帖妥当的小西装。
有点熟悉。
陈诲甩了甩头，她想不起来是谁了。
那个女人跑到陈诲面前停下，双手还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的，“你忘记我了？”
天气太冷了，陈诲有点不清醒，她摇了摇头，随后发现不对又点了点头。
“我是乔崇英啊，还来过你家吃饭呢。我是呃……你哥的前女友。”
陈诲想起来了，点点头表示明白。
陈诲对她的记忆已经很淡了。
“所以有什么事吗？”
乔崇英过来蹲在陈诲身边，“我在爱多筹那边工作，算是兼职前台吧，刚刚听见吵起来了，一了解才知道是你。”
她把陈诲拉起来，“走吧，我家就在这附近，走两步路到了，去我家吃个饭暖暖肚子。”
陈诲一下子被她拽起来，乔崇英挽住她的手，“来吧，上次去你家吃饭，我就说有机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现在刚好去一趟。”
乔崇英一直都喋喋不休，陈诲都插不上嘴。
“你妈妈的情况我也知道，别太着急了。”乔崇英叹了口气，“其实你也别怪刚刚那个工作人员。我们大家都是来打工的，爱多筹要抽成也是老板的决定，抽的钱也不是进我们的口袋啊。”
话说着就拐进一个小区，穿过绿化带和广场，进楼洞上楼梯来到一个小公寓。
里面的布置很温馨：一个浅蓝色的布艺小沙发，一盏温暖的落地台灯，还有嵌入墙体的电视，阳台外是郁郁葱葱的绿植，墙上挂着风格抽象的油画。
当然，最突出的，还是中间那张油画风格的婚纱照。
“你已经结婚了？”
“是。”
乔崇英蹲下给陈诲拿鞋，“和你哥分手后家里面介绍的，认识之后感觉不错，就结婚了。”
“也是我大学艺术学院的校友，墙上这些画都是他的作品。”
陈诲点头，看着墙上这些凌乱线条和抽象图形，不置可否。
乔崇英放下包，脱掉羽绒服进厨房，“家里有番茄和牛腩，我们吃个番茄牛腩煲吧。你随便坐，坐沙发上，那沙发可软了。”
陈诲刚在沙发上坐下来，乔崇英就倒了杯热水出来。
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这什么情况。
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的前女友，并且还结了婚，又在一个筹钱机构上班，碰巧因为妈妈要十六万手术她们才遇见。
然后现在坐在她家里。
？
？
等下先。
她刚想站起身拒绝乔崇英这顿饭，没想到乔崇英在厨房接了个电话。
陈诲：“……”
她又只好坐下，端起热水小口喝了起来。
几分钟后她挂了电话，神色带着一点羞怯，“陈诲，那个……我老公要回来吃午饭，不好留你。”
她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陈诲点点头，刚想开口，乔崇英又急急忙忙跑回房间，没一会儿又出来，手里拿着个信封。
乔崇英把信封往陈诲手里面塞，“家里不靠我赚钱，给多了不好交差。”
“这里有三千是我的私房钱，你拿着，希望能帮到你们家一点忙。”
陈诲蜷了蜷手指，点头，“谢谢你英姐，这钱算我借你。”
乔崇英拍了拍陈诲的后背，“希望阿姨能好起来。”
“谢谢，谢谢你的好心。”
——
八万四千，还差七万六千。
也多亏见了乔崇英一面，陈诲还想起来她们家值钱的东西。
回到城中村，进家门后上二楼，她打开两个锦盒。
一个玉镯，一个金镯。
陈诲还记得是她中考完，又恰逢常青要谈婚事的时候，妈妈买的。
现在回想起来，她已经心如止水。
只记得这两个镯子都是一万，加起来两万。
陈诲把这两个锦盒关上，放进书包里，直奔长水的典当行。
——
“这两个镯子从买回来就放在家里，从来没有戴过。”
“嗯。”看货的朝奉摸了摸自已的八字胡，点点头，“这个金的最多四千，玉的最多两千。”
“什么？”
陈诲再一次克制住情绪，微笑道，“朝奉，我也懂点行情。这金镯子25克，再加上这么好的做工，去金店起码要一万，您才收我四千？”
“姑娘，你也会说金店。它再值钱也是二手，自然是要被杀价的。”朝奉端起茶杯，“要卖就卖，不卖请走。”
陈诲带着锦盒离开典当行。
就如同一场规定时间的博弈游戏，落于下风的玩家都想赢，想快点赢。
但是，如果着急把手里为数不多的牌用完，只会使自已处于更下风。
陈诲继续前往长水各地的典当行，同时发信息再向钱薇薇借钱。
前路荆棘丛生，回头是债务成山。
虽然用尽全力，她没有办法保证最后的结局。
但她只能做一件事，就是继续走，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