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
药王谷处在群山的环抱中,常年云雾缭绕,与外界半隔绝。
经过两天的奔波,安穆染总算是到了药王谷的谷口。
远远看着熟悉的石门,安穆染鼻子一酸,有种想掉眼泪的冲动。
将背上的施篱放在地上,安穆染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像鱼一样大口喘着气。喘够气后,安穆染又休息了一会儿,这才迈着发软的步伐向谷口走去。
“师弟们!快过来搭把手!”
看守谷口的两个弟子听到喊声,擡头望去,只见一个灰头土脸,衣着破烂的人正朝他们走来。
“你是何人?敢擅闯药王谷!”那两个弟子拔出手中的佩剑,指向安穆染。
看着剑尖都快戳到脸上了,安穆染很是无语,“师弟们,师兄不过走了六个月,你们就不记得师兄了?”
方才离得远,守门的弟子没有听清,现在离得近,那两个弟子听着这熟悉的声音,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嘴,“你是安师兄?”
“没错!”安穆染把脸上乱糟糟的头发往旁边拨了拨,又用袖子摸了把脸,这才堪堪露出原来的样貌。
看清安穆染的脸后,两名弟子刷的收回手里的剑,抱拳道:“刚才没认出师兄,对师兄多有冒犯,还请师兄原谅。”
“没事没事!”安穆染笑嘻嘻地调侃自己,“你们没认出我也很正常。不瞒你们说,我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想我安神医行走江湖多年,从来都是一身白衣,风度翩翩。几时这般狼狈,都快成乞丐了。”
“师兄,你是不是遇到山贼了?”一个弟子真诚地发问。
听到这话,安穆染笑不出来了,直接赏了那弟子一记白眼,“怎么,师弟你就这么期待你亲爱的师兄倒大霉啊!”
那弟子连忙摆手,“师兄冤枉,我就是有些好奇师兄到底是遇到什么了,才变成这般模样的?”
“唉!这事说来话长!你们跟我过来。”安穆染叹了口气,领着两位师弟到了安放施篱的地方。
“师兄,这是你路上救的人吗?”
安穆染没有否认,他看了眼渐斜的太阳,指着施篱询问两位师弟,“你们有谁愿意帮一下师兄,跟师兄一起把这人擡到谷主住处去。”
难得看到安穆染这郑重的样子,两个师弟都感受到事情的重要性。快速商量了一下,最终一个人帮安穆染擡人,另一个人继续守山门。
药王谷以神秘着称,世人大多都听说过药王谷,却很少有人能走进药王谷,这其中与药王谷特殊的地形和气候有关系。
因为处于深谷之下,常年不见阳光,所以药王谷里面十分潮湿,毒虫遍地。
安穆染和师弟擡着施篱进谷时,一路上就遇到了许多毒虫。药王谷为了避免谷中弟子被毒虫咬伤,特意给每位弟子配了特殊的药囊,戴上这种药囊,十步之内,毒虫不会近身。
穿过弯曲漫长的林间小路,安穆染和师弟到了一处平坦开阔的地方。
放眼望去,一条清澈的溪流潺潺流过。
溪流的北边地势略高些,竹木建成的大小院落零零散散排列着。在溪流的南面,则分布着许多药园,浓郁的药草香弥漫在空气中,远远看去,能看到一些弟子在药园里忙碌着。
过了小溪,又走了一段石板路,这才到了谷主所住的院落。
“师弟,辛苦你啦!”安穆染拍了拍师弟的肩膀,“过两天我请你吃饭!”
“谢谢师兄!那我先走了。”
“好,你路上慢点啊。”
目送师弟远去后,安穆染背起施篱,朝谷主的院子里走去。
“师父,人带回来了!你快来看看!”
老谷主本来坐在桌子前教小孙女认草药,听到安穆染的声音赶忙迎了出来。
当看到状似乞丐的安穆染时,老谷主明显一楞,“徒儿,你怎么回事,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师父,还不是你坑的我!”安穆染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进空的厢房,将背上的施篱放到床上。
老谷主跟着安穆染进了厢房,当他看到施篱毫无生气的脸色时,雪白的眉毛紧紧皱起,“这……人不会已经没了吧?”
“我本来也是这么以为的,探他鼻息时简直和死人的一模一样。但是我在背他的时候,发现他的心脏在跳!”
闻言,老谷主将手放在施篱的心口处,确实感受到跳动,只是这种跳动十分微弱,不刻意感受根本发现不到。
查看完心跳后,老谷主去探鼻息时,发现和安穆染说的一样。
“师父,你探探他的脉象!”安穆染想起施篱的奇特脉象,急忙提醒师父。
老谷主行医多年,把过的脉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但是当他探上施篱冰冷的手腕时,表情有瞬间的凝固。
“师父,怎么样?”安穆染急切地问道。
“奇怪!这脉象乍一探是死人的,可若仔细区分,又有不同的地方。”老谷主摸了摸长长的胡须,“他这脉象在变化。”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我在一本药书上曾看过,这是服用一种密药的反应,这种药只有大胤的皇族有,服用此药后会出现假死的状况,这种假死比较逼真,甚至可以瞒过医术较高的人。”
“所以施篱是服用了假死药吗?”
对于徒弟的这个问题,老谷主不是很想回答,假死药药王谷都有,哪儿称得上皇族秘药?
“师父,你快点告诉我!”
对上徒弟满是好奇的目光,老谷主还是作了解释,“大胤皇族的秘药有假死的效果,但它不是假死药。药书上写着,那秘药可克世间剧毒,服用秘药后,体内的毒素会逐渐消失,在这一过程中,身体会出于保护的本能,进入一种假死的状态。”
老谷主这么一说,安穆染心中的谜团逐渐解开了,“怪不得!施篱被关押在诏狱时,有个贵公子模样的人让两个人把我请进诏狱,说要给施篱看伤,我当时查看时,发现他的体内竟然有‘暮觉’这种毒,可是这两天我再把脉时,连‘暮觉’的影子都没看到。原来是这密药弄的啊!”
“好了,别感慨了。”老谷主望着施篱满身的外伤,催促安穆染,“你去药园那边找你师叔拿些治外伤的药。”
“好的,师父!”
……
施篱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中满是黑暗与压抑。
睁开眼时,看着陌生的房间和摆设,施篱有些恍惚,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
正端着药碗进屋的安穆染看到施篱醒了过来,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转身就对着屋外大喊,“师父师父!人醒过来了!”
“好好,我这就来!”正在院子里挑选药材的老谷主放下手里的草药,朝屋里走去。
刚清醒过来,施篱的头还有些疼,他看着安穆染时还有些警惕,但是看到老谷主走进屋,这丝警惕慢慢消散了。
“多谢谷主救命之恩。”施篱挣扎着就要起身行礼。
旁边的安穆染见状,把药碗往桌上一放,摁着施篱继续躺下,“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还不快好好躺着!”
“这……”施篱看看谷主,还是想要起身相谢。
安穆染见施篱这架势,悠悠地叹了句,“你要谢也不是不行,起码要认对人呐!想我大半夜的跑到乱葬岗上挖人,挖到人后我千辛万苦把你背回药王谷。”
说着说着,安穆染拿衣袖摸了摸眼睛,黯然伤神道:“我为了救你,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回谷时,师弟们都认不出我了,以为我是乞丐呢!就这样,你还不认识我,不认识我也就罢了,你怎么还能当着我的面感谢别人呢?呜呜呜……”
施篱头一回遇到安穆染这种性格的人,一时有些无措,僵硬着声音开口,“是我不对,还望阁下见谅。”
“好了好了,我刚逗你的……”安穆染也被施篱这郑重的样子弄得不会了,“你不用这样的!”
老谷主乐呵呵地看完这一幕,在屋内气氛最尴尬的那一刻慢悠悠开口:“徒儿,让你没个正形,这下尝到苦果了吧?”
“师父!”安穆染咬牙切齿瞪着老谷主。
老谷主选择性无视了徒弟的眼刀,指着桌子上不再冒烟的药碗,“这药都凉了,徒儿你出去热一下。”
安穆染走后,老谷主收起笑呵呵的表情,走到施篱床边,沈默了片刻,这才慢慢组织起语言,“外面的事我也听说了,权势嘛……怎么说,这东西生带不来,死又带不去,你看开点儿,史书上帝王将相那么多,最后还不都是荒冢一堆草没了。”
“谷主说的道理我明白。”施篱微微垂下眼。
老谷主本来还要再说,但看着施篱这低沈的样子,再对比从前那番意气风发的模样,他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站在苦难之外规劝别人,这是很容易的事。老谷主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叮嘱施篱好好养伤。
施篱身上的伤很严重,在药王谷养了近半年,这才基本恢覆。
恢覆没几天,施篱就来找药王谷谷主辞行。
对于施篱这举动,老谷主早有预料。所以在知道施篱要走时很是淡定。
“师父,你这就让他走了?”安穆染望着施篱远去的背影,很是不理解,“当初我在京城开医馆时,你大半夜传信让我救他,这人好不容易救回来了,你又给放走了?”
老谷主拈了拈雪白的胡须,“他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