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
月考晚上的晚自习只有第一节课是有老师的，不上课不讲作业，就单纯督个班。
化学老师坐在讲台上，让学生抓紧覆习，不懂的上来问。
浑水摸鱼的人也不少，趁着老师跟别的同学分析错题时，和好友玩起传字条游戏，过程可谓是惊心动魄，还有拿书本遮挡偷吃饼干和薯片的。
化学老师斜睨着眼，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想干嘛。后面的，你书举那么高做什么？你们的鬼点子上届上上届都做过，给我注意点。”
化学老师还是很有威严的，他话刚说完，后面的几人就收敛了不少，连偷吃都小心翼翼的。
薛黎瞄了眼讲台上的中年男人，摸出桌肚里的草稿本，单手写字。
——想好了吗，这节课下课要不要跟我翻墙出去玩？
他把本子推向许桉，等待男生的回覆。
“你确定不会有老师吗？”许桉的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
“确定。”薛黎笃定道。
“……那行，我跟你去。”在学校待久了确实想去外面玩会儿。
薛黎把手机放进桌肚，拆了包酸葡萄软糖吃。
下课铃声响起，化学老师就拿着书走了，教室里的分贝比平常高了不止一点半点，吵得无法无天。
薛黎和许桉离开教学楼，轻车熟路地来到学校后门，他先把许桉送了上去，然后二话不说地翻过墙，跳了下来。
薛黎张开双臂，“下来吧，我接着你。”
许桉低头看着地面，有点高，“好高啊……我，我有点发怵。”
“别怕，我会接住你的。”薛黎和声道。
许桉看看地面，又看了看薛黎，一咬牙，跳了下去。
许桉从上面跳下来的冲击力较大，薛黎接住他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去。
两条手臂环住许桉，薛黎将他扶起，“一回生二回熟，你多翻几次就就不会怕了。”
对于从来没翻过墙的许桉来说，今天晚上的这一行为很是刺激。
天比前段时间黑的早些，学校后门的路灯已经亮起，两人悄悄地溜了出去。
“薛黎，昨天的那个女生……”
“你朋友是不是刘航炜说的那个姓谢的……”
两人均楞了几秒，随后薛黎说：“你先问吧。”
许桉说：“昨天那个女孩子，是你女朋友吗？”
“你说白娇楚啊？不是啊，我跟她就只是朋友，没那些情呀爱呀的。”薛黎否认，从认识到现在他跟白娇楚早已熟知对方是什么样的性格，喜欢什么样的人。
无论怎么改变，他跟白娇楚都不会是对方中意的那个人。
薛黎带许桉去了家宠物店，他跟店里的老板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去看七七。
七七是只萨摩耶犬，通体雪白，两个眼珠圆溜溜的，看见薛黎来了就摇尾巴，露出地主家傻儿子的笑。
“为什么会这么想，我看着像有女朋友的人吗？”薛黎蹲下︱身，摸摸七七柔软的白毛，擡眼看着许桉，调笑道。
“……有点像。”许桉看着趴在地上的萨摩耶犬，伸出手，慢慢地摸了下它的背。
“那你现在知道了，我没有女朋友。”
七七擡起脸，对许桉歪了歪头，吐着舌头笑了笑。
许桉也蹲了下来，两条手臂搭在膝盖上，说：“你喜欢狗狗吗？”
薛黎摸着七七的头，“挺喜欢的，但没时间养，有空就过来看一看。”
“你那个姓谢的朋友我和刘航炜打篮球的时候听他提过几次，对你好像挺上心的。”
“怎么说呢，我跟谢淮晏是一起长大的，只不过初三他搬家了，但我们一直都保持着联系，这份友情也就没断。”
两人在宠物店里待了十来分钟，洗手间洗完手出来，老板还给了他们一人一包千层海苔酥。
薛黎和许桉逛到了小吃街，各家店的老板搬出小方桌和塑料椅子，支在门口，老板娘系好围裙，准备着夜宵的食材。
加完班或出来玩的食客光顾自己常去的小吃店，和老板熟络地聊了几句，然后点菜下单。
薛黎扫了眼小吃店店名，于是撇头，问：“许桉，想吃点什么？”
“我们去吃那家店的烧烤吧，他家还有凉拌素三丝和柠檬凤爪卖的。”许桉指着前面的一家烧烤店。
烧烤店虽然不大，但被老板和老板娘收拾得干干净净，食材都放在冷藏柜里，荤素分开摆放。
“薯塔，年糕，火腿肠各两串，里脊肉六串，鱿鱼四串，一份凉拌素三丝和一份拔丝地瓜。”老板娘念了遍菜单，右手摁着计算器，“……七块加八块，一共五十四。
薛黎递了一张五十和一张五元的人民币给老板娘。
老板娘找了他一个硬币，“外面先坐一下，很快就好。”
许桉抽了两张餐巾纸擦桌子，“薛黎，下午的英语感觉怎么样？中午给你讲题的时候你也听得挺认真的。”
薛黎苦着脸，说：“别提了，光是这听力就够我呛了。”
“听力确实是快了点，我也有两道不确定的题目。”许桉转了个话题，“明天呢？理综有几成把握？”
“我谦虚一点，九点五成。学霸，有信心超过我吗？”
“信心还是有的。”
闲谈中老板把烧烤和两份菜端了上来，竹签尾端用纸巾包住，这样不会脏手。
薛黎掰开一次性筷子，夹了块拔丝地瓜，咬了一口，甜甜蜜蜜的。
许桉吃着油炸火腿肠：“我们这样光明正大地翻墙出来真的不会被老师抓到吗？”
竹签上薯塔少了一块，薛黎的腮帮子微动：“不会，我出来的时候跟苏筠说过了，如果有老师来了就跟他说一个请假，一个身体不适先回家了。”
许桉又咬了口火腿肠，“老师不会怀疑吗？同桌两人一起请假。”
“高一有段时间流行性感冒，班里一半的人都请假了，老师也没觉得有学生装病，就是要我们增强体质，多开窗通风。”
薯塔的竹签放在一旁，薛黎拿里脊肉串时，无意间瞥见了熟人。
薛黎的脸对上那张小圆桌，整个身子不可觉察地抖了一下。
许桉：“薛黎你怎么了？”
薛黎：“别说话。”
突然的语气转变让许桉觉得薛黎有些奇怪，他看着薛黎的眼睛，想顺着方向扭头去看。
掌心覆上男生的脸，少年看着他的眼睛，沈声道：“别去看，我们走吧。”说完，抓着许桉的手腕往反方向走。
“哎，桌上的东西……”
“不要了。”
薛黎拉着许桉快步地往前走，不管今天是巧合还是什么，他不想把许桉掺和进来，他也不想许桉看见。
——这样的他，连自己都看不起。
坐在小圆桌边上的几人眼神交流了一下，起身，随即跟了上去。
越往前，薛黎却越是不安，他对这些人很敏︱感，光听脚步声就知道他们跟着自己。
许桉感觉薛黎的掌心汗渍渍的，握着他手腕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了些，捏得他有些疼。
“薛黎弟弟，你跑什么啊？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你这样子，也太不给我们面子了。”
薛黎一怔，楞在原地。
身后的人慢慢地走上前，说的每一句话无一不刺激着薛黎的大脑，“刚才在烧烤店就看见你了，只不过不太确定，你现在的样子——真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
薛黎转过身，后退一步，把许桉护在身后。
他看着这些人，声音冷得没有一丝起伏：“曹释，有什么话就直说，叫那么多人做什么？”
“薛黎，你都不知道我那些兄弟有多想你，黑发间的小苍兰香味，可是一直萦绕他们的……”
“闭嘴，别跟我提黑发，也别恶心我。”薛黎磨着后槽牙说。
“怎么突然换发色了？黑发的你多耀眼啊，真是令人怀念……”
话音未落，薛黎的拳头便重重地砸在曹释的脸上，他猩红着眼，满身戾气，“我他妈让你闭嘴，你听不懂人话是吧？你非要触碰我的‘禁忌’是吧？行啊，那我让你怀念的个够！”
薛黎的一拳干脆又利落，打得曹释半张脸瞬间肿起，曹释“呸”了声，勾拳挥在他的脸上。
薛黎面部抽搐了一下，吐了口带血的唾沫，用手指抹去嘴边的血。
曹释身后的小弟骂骂咧咧道：“妈的你居然敢对我们老大无礼？！薛黎你这臭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老大问候你那是给你脸！”
“呵——给我脸？”薛黎嗤笑，“你们给我脸我就一定要接受吗？凭什么，谁规定的？”
“我说，你要是跟我们几个打起来，护得了身后那个‘小白脸’吗？”穿着灰色短袖的小弟朝许桉恶趣味地笑笑。
这样的场景许桉并没有见过，现在发生在自己身边，还是有些怕的。
许桉站在薛黎身后，拉着他的手，让他不要冲动。
许桉轻声说：“冷静点，我们现在不占上风。”
几个小弟朝许桉吹了吹口哨，语气轻浮：“小弟弟，我们又不是坏人，不会把你跟薛黎弟弟怎么样的。那么难得在这儿碰见，坐下来吃个饭吧？你说是吧老大。”
“不需要。”薛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老大，你说这该怎么办啊？薛黎弟弟有点不识擡举诶。”
“不懂就别卖弄文学，说出来也不怕人家笑掉大牙。我们薛黎弟弟哪是‘不识擡举’啊？分明是他爸那里遗传……”
仅有的理智此刻荡然无存，薛黎甩开许桉的手，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恨不得把他们撕成碎片。
薛黎的拳头砸在那人的脸上，“我说过，别在我面前提他。”
那人捂着半张脸，抽着气说：“我操︱你大爷的臭小子，我说错了吗？你摊上那么个恶心不要脸的爸，能怪谁？你他妈就是活该……啊！”
薛黎擡腿，一脚踹在那人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