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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逝

洛江春潮褪去,绿槐高柳咽新蝉,南北水路漕运终于重归了忙碌,严铮也承诺为东洛调去赈粮,甯王连上了三道谢恩的奏章,描绘北境升平之相,并敬献当地物产,向他歌颂圣恩。

舜恒将太阿转运使拿下,便从汛区返京,半路上接了严铮谕令,催他入宫觐见。他在太阿这些日子累得人仰马翻,风餐露宿得瘦了一圈不说,满腮的胡须也没工夫刮,和逃荒的灾民没什么两样。

这可是他第一次单独面圣,正对这妹夫攒着一股怨气,便刻意不回家更衣洗漱,顶着那副尊容径直入宫了。

严铮也着实一惊,将面前这个风霜尽染的青年打量了许久才敢认,亲自走出书桌去扶他起身,“持之此行操劳了!”

舜恒虚让了让,“微臣尽分内之职,不敢言操劳。”

“持之大约还不知道,你在太阿查的那几桩案子,不仅大大裨益了汛区的灾民,更助朕扫除朝堂积弊,立了大功了!”

舜恒的眼光动了动,哀鸿遍野的太阿山又浮现在他眼前,他只不过查了赈粮的动向,何足挂齿。若论功,应当要谢当地最基层的吏员,没日没夜地为县民奔走劳碌,若论过,应当要审修堤的贪官丶偷米的硕鼠!

严铮拍了拍他的肩,“持之大可把调任户部的敕牒退换给舜尚书,你志在御史台,朕已同中丞商议过,还把你放回去,升作侍御史。”

“不。”舜恒皱眉思索,已脱口说出了拒绝之词。他的确不满天子将他踢来踢去,但要论起将来归属……

他盯着官靴上干涸的泥块看了许久,才笃定地说,“微臣赴太阿之前,家父曾问我为何为官,现在我知道了,我该为百姓做官,为民生做官,应当更务本丶更踏实地去做事。微臣愿意去户部。”

严铮朗声大笑,“好!户部今后要挑起三司的重担来,朕正愁黄廉力不从心,你愿意到户部任职,朕就给你这个恩典!另外还有一物,正是你眼下急需。”

严铮从桌上拿了一只锦盒,掀起盖子递给舜恒,宝蓝色丝绒上,躺了一朵白绿色的重瓣花朵,花瓣薄如蝉翼丶晶莹剔透。

舜恒惊喜不已,双手捧着目不转睛,“这是,这是雪莲花?”

“甯王进献的,有市无价,你拿回去给令堂治病吧。”

舜恒什么不满也都消解了,将雪莲花揣在衣襟里急赶回家。等见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候,他拿出御赐的雪莲花,岂不隆重丶岂不欢喜!

他像个逃荒难民似的忽然回来,直奔舜夫人房中,只见中庭花草因无人打理而雕敝,廊下飘着草药焦枯的气味,他心头沈重,不由放慢了脚步,推门进去。大家皆在,围在舜夫人床边,只给他看一片沈闷的背影。

舜恒奔进去,掏出锦盒给陈院判,“母亲,母亲怎么了?我有雪莲花了,快给母亲用药啊!”

陈院判已经收了脉枕,摇头退了出去,自他回京这几天,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哪怕华佗再世,也恐难救治。

舜询脸色灰白,扶着床尾的帷帘闭了眼,眼角沁出泪花。

舜夫人微微睁开眼睛,视线已经失去了焦点,只凝望着远处,口中喃喃。

舜媖跪在床边,拉起她潮湿僵硬的手掌,妄图拉住她迅速流逝的生命,放声哭嚎,“母亲,你还有我们呢,还有父亲,还有小五和二哥哥呢,别只念着小四,想想我们啊!”

可是舜夫人看不到她,只凝视着遥远梦中的小四,努力回握她的手指。她想说话,想告诉小四,你总还有一个家在外头守护着你,往前去,不必怕……

她说不出来,只喷出一大口鲜血,触目惊心地四处横溢,红得刺目。

舜媖惊叫一声,颤抖着手去擦,可手忙脚乱间,血渍越擦越多,止不住似的从口鼻溢出。舜夫人发出含混带血的一声叹息,慢慢阖上了眼睑。

舜恒将锦盒捧到陈院判面前,憔悴脏污的脸上混了涕泪,狼狈焦灼,“陈老,我有药了,不是说雪莲花温血益精吗,求求您了,快为母亲用药啊!”

可陈院判盯着盒中的草药,事到如今早已无药可医了。

舜询拨开舜媖和许灵犀,自己坐在床沿握住了舜夫人的手,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地诉说送别的话语。

她的手掌终究渐渐凉了,而他的背影从未如此脆弱。

舜夫人追封了一品诰命夫人,将由舜恒和舜媖兄妹两扶柩回乡,在辛沂的舜氏祖坟落葬。

舜恒取了一片雪莲花瓣,封在了母亲棺木中,盼她轮回转世能摆脱顽疾,再也不用喝苦死人的药饮。他往火中投着元宝纸钱,对着牌位嘟哝,“母亲啊,我终究晚了一步。你答应了我夏天回辛沂避暑,可我们不该这样子上路啊。”

舜询亲笔画了夫人的小像,挂在牌位上方,音容笑貌宛如生时。他失魂落魄地看着画像,一坐就是一整日。他的灵魂只剩一半,已向天子交了辞呈。

而舜恒也不得不返乡丁忧三年,天子反覆斟酌取舍之后,驳了舜询的辞呈,只肯许他一个月的假,又亲题挽联,派卫选光代他登门吊唁。

严铮也辗转难安,舜夫人溘然长逝,他该怎么同舜华说。上一次不欢而散,他不能带着这样的消息去见她。

但祸不单行,坏消息接踵而至。七年前负责洛江堤采买的度支使,关在刑部大牢审了数日,将罪名一揽子抗下了,可他家中也并非是豪奢巨贪的情形。刑部没有含糊,非要揪出幕后的人来,可还不待提审,那人竟在狱中自缢死了。从太阿县提回祜都的转运使,也在路上得了急症,只剩下一口气在。

严铮大为光火,又砸了一方墨砚,推倒了一桌奏章,才勉强收住怒气。王暮竟用上了这种卑劣的手段,而刑部明知他撇不干净,还是没防住!

刑部尚书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擦着满头的汗再去查,但王暮已有了防备,哪里还那么容易了。

户丶兵两部都忙着和三司交割,吏部更是忙着筹措改官制,可舜询不在府衙,代班的侍郎凡事不敢做主,三天两头要往舜府跑,逼得舜询挂了谢客灯,将大门锁紧。

他一蹶不振地守在夫人遗像前,又坐了一整日。许灵犀来续香烛,发现中午送来饭菜又是一口没动。

“父亲也该保重自己的身体啊,光守着遗像不吃饭,哪里消耗得起?”

近些日子,家中的事务都是许灵犀打点,她初次管家,有想不到的地方还要请许夫人来帮忙,多亏了娘家帮衬,凡事才有条不紊地办下来。

舜询憔悴孤虚,瘦得面颊也陷了进去,“小四还不知道她母亲走了吧,东君来吊丧,一句也没提起舜才人,难道真的是在冷宫了?”

许灵犀不大懂这些礼数,但心里也知道蹊跷,至少也该派人出宫来示哀啊。她端起饭菜要去加热,“饭菜再热第三回,父亲可一定要吃了。”

舜询魂不守舍地坐着,脑子里胡乱想着与夫人初见的情景,他们成婚丶生子,都是在这座宅邸里,如今她的一生匆忙走完了,他又该往何处去。正纷乱地想着,有客人来了。

明明挂了谢客灯,怎么还有人非要登门,舜询满身疲乏地出来应门,却见一青年抱着盆花卉站在灵堂外面。

他震惊于熟悉的家变成了灵堂,呆望着舜夫人的遗像,跪倒在门外,却还不肯放下怀中的花盆,一路膝行进来,“母亲,怎么会!什么时候的事!”

是离家一年有馀的舜忡。

他眼中饱含泪水,将花盆放在供桌上,植株还未开花,只挂了一个饱满的花蕾,“明明二哥的信里还叫我去找雪莲花,我找到了,若洛江没有涨水,我早就带回来了,母亲,为什么不等等我,连最后一面也……”

舜询看着那棵植物,分明与御赐的雪莲不同,再看向顽劣的幼子,料定他又是眼高手低丶受人蒙骗,还将这东西供到牌位前来!他怒斥道,“你若不负气出走,怎会错过你母亲的最后一面?”

舜忡立即反驳,“是舜中丞刚愎自用,逼得我出去游历的!”

“舜中丞?”

到今时今日了,他还记着当日的气话不肯叫一声父亲?

“听说大人已经擢升为吏部尚书,我该称呼您为舜尚书了!当初的东宫已经是天子,不知道父亲王权独尊之论调,他如今是不是首肯呢?”

舜询怒火攻心,甩手拂倒供桌上那盆野草,在灵堂中摔得四分五裂,连同泥土草叶四处飞溅。

“滚出去!这个家里没有你的位置,朝堂之上也不容你立足,滚!”

舜忡僵立着,盯住破碎的花盆丶折断的花蕾,这是他遍访岭南丶遍求神医,甚至在庙宇拜了高僧才寻到的,又跋山涉水丶精心呵护,一路坎坷带回来的,哪怕没有机会救回母亲,又怎么能将他的孝心肆意践踏!

他双眼赤红,狠狠地剜着舜询,“我身为人子,要为母亲守灵,你没有资格赶我走!”

许灵犀已巡声赶来,只见舜夫人的画像下,两人剑拔弩张地对视着,年轻的这个与舜询足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那股不畏豪强的耿直劲儿,必是她从未见过的小叔舜忡。

她放了手中碗筷,向他直言道,“你是舜忡吧,我是你二嫂。母亲灵前,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舜忡也不看她,径自盘腿坐在牌位下,“我没有姓,我是惠律禅师的俗家弟子,我要为母亲念经,闲杂人等,请出去。”

若不是在灵堂,许灵犀恐怕一顿拳脚就要招呼上去,她看了看已气结的舜询,胸膛鼓动丶哀恸伤怀,并没有真的要赶舜忡出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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