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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重生之后霸占东宫 > 册封

册封

“争鸣园……”严若橝又怔怔地覆述了一回。

方才还怦然乱跳的心脏像被抽干了血液一样,沈郁停滞了,他一直以为她故作冷淡丶不肯相认,是败给了身世地位,败给了这个“若”字。

是他轻看了她,也高看了自己。这些纠缠本就不该存在,从一开始就只是个误会,她什么都不知道,是他认错了人。

他转身深吸了口气,望向头顶高悬的圆月,这如水奔流的光芒,终究是无法回溯的。

他扯着嘴角笑笑,表情凌冽难看极了,“舜小姐叫错了。卑职身无寸功,还不是将军。”

舜媖不语,也侧身同他并立,仰望月光皎洁明亮,晕着溶溶漾漾的光环,周遭蝉声鼓鼓荡荡,胸中涌起甜丝丝的桂香。

一窗之隔的舜华在看今日的奏章,其中有御史台整理来的一沓本子,都是各处投递的诉状,指控王暮把持三司期间所犯下的渎职贪墨,先不论虚实,起码有一多半都是署实名的。

她一笑掷之,已将它们分了两摞,“墙倒众人推,王暮经营半生,下场也是可怜。”

严铮张开五指在具名的那一摞上点着,半倚在扶手上叹道,“王暮得势时,他们为虎作伥,王暮失势了,他们急着来送投名状,也不怕危墙一倒,压着自己。”

舜华同他碰了碰眼神,“人心似水,何其深也。只是这些人,也不堪大任。”

严铮挪开手,似沾染了灰尘污垢那样,来回拍了拍掌心,“该设恩科丶开言路丶选人才了。”

舜华把礼部今天急赶出来的几个本子都拿了起来,忍俊不禁道,“光司天鉴的陈年官司,就够礼部忙的了,再要开恩科,尚书恐怕要叫苦不叠。”

“你还忘了两件大事……”严铮擡眸望她,眼中光点细腻,神情得不像话,“还有皇帝的寿圣节,和皇后的册立大典。”

严铮是九月的生日,去年先帝新丧没有操办,今年应当有一场隆重盛大的寿圣节,以示天威圣恩了。他又说,“只是今年太阿与东洛连遭两场天灾,我不愿铺张,就把两件事并做一件来办,可减省不少封赏开支,你不要觉得委屈。”

舜华移走了视线,抛开手中几本奏章,踱步到窗前,“我倒不在乎那些礼乐筵席,只是该有的册封仪式一概不能少。最重要的,是皇后的凤印玺绶。”

曾逼迫她屈服的东西已唾手可得了,但她并未获得登临天下的快慰,反而这样与严铮共处一室,让她异常压抑。

她推开两页窗扉,清澈的月色霎时流淌进书房,凉爽又泛着甜味的气息充盈了胸臆。她凭窗而立,支颐向外看去,是中秋佳节啊,满月澄明,合该举家团圆才对。

可是她的家,永远缺了一席。

擡手抚上鬓边的白花,米珠像一颗颗钉子似的扎刺在指尖。

严铮也跟了过来,如往日那样熟稔地揽她在胸前,朝不远处扬了扬下巴,“你妹妹和小严,在一起。”

她呼吸一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正是舜媖与严若橝一同仰头赏月,他劲健颀长,只要舜媖一歪头,就能靠在他肩上。就像她从前在北疆仰望雪山时那样。

但那个肩膀本就该是舜媖的。

舜华粲然而笑,“他们,倒有些般配。”

严铮拉着她的手书房外去,“我们也去转转,哪里就输给他们了。”

她踯躅却步,但哪里拗得过他,半推半就地被拉了出去。舜媖闻声见礼,而严若橝胸口沈重,只是淡淡地抱了个拳,避开了来人的目光。

严铮看着他二人调笑道,“华华说你们般配,朕特意出来看看。小严素来不苟言笑,却与初见的姑娘一起赏月,原是风流的。”

舜媖脸上腾起淡淡的红晕,低头道,“陛下,臣女早已识得严将军,并不是初见。”

严铮玩味地哦了一声,“那你知不知道,他有一诨名叫作盗骊,猜猜看是什么意思。”

舜媖偏过脸看了看严若橝,只见他低头沈默,隐隐咬牙丶下颌紧绷,她不明所以,胡乱猜测,“是宝马良驹的意思?”

严铮放声大笑,“也对,也不对。盗骊二字,自然有好马这层意思,你看小严,生得一副羁傲难驯丶千里绝群的模样,只不过,自他高祖父获罪削籍后,祖上就沦为了猎场马倌,最擅驯服烈马……”

严若橝垂在身侧的双拳越握越紧,切齿盯着地面。盗骊此名是甯王尚在东宫时给他的笑称,可严铮却非要在此时借题羞辱他,只是祖上那段前尘往事总被提及,他毫无还手之力。

舜华岂能不知,但见他这样终究是于心不忍,在严铮手臂上轻拍了一下,“盗骊是成祖皇帝八骏之一,陛下若要向我妹妹夸赞严将军骑术了得,又俊美无俦,直说就是了。”

严若橝稍稍擡起了头,每次提起盗骊,旁人都只当谈笑,只是这次竟有人为他解围。他深邃的眸光瞥向舜华,又忍不住望住乌发间簪戴的米白珠花,他薄唇紧抿,把视线移向了别处。

舜媖也被这忽如其来的僵硬气氛所震慑,来回看着几人,更将严若橝的难堪与深沈尽收眼底。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她又生出了疑惑。

严铮睨着严若橝,颇有些不屑,却向舜华笑道,“你呀你呀,在朕面前,明目张胆夸赞外人……你懂不懂什么叫般配?”又箍着她的腰将她紧紧困在身侧。

舜华不禁侧过脸,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她只觉得羞耻又厌恶,尤其有舜媖和严若橝旁在场。

严铮又转过来冷冷看着舜媖,“朕当初为舜姑娘赐婚,你却将东君拒之门外,可见你也是个烈性子,的确是与盗骊般配。”

舜媖无端被训斥,脸上青红不定,咬着唇没有说话。

舜华怫然不悦,暗中使力挣脱了他,勉强堆起笑脸,“陛下还想着为东君报退婚之仇吗?他已与舜尚书家千金喜结连理,恐怕自己都早已忘诸脑后了。”

严铮走向院中空旷处,迎着满身月光,又微微侧目向檐下几人道,“别不识好歹。朕可以赏,自然也可以罚。”

那温凉如水的月光,陡然凄冷凌厉起来。

重新册立皇后的制文一出,礼部就按严铮的意思,将册封大典放在了九月末的寿圣节当日,并移驾争鸣园中举行,一并款待四方前来贺寿的使者。

这一年的秋天似乎特别短暂,中秋节刚过,木樨花香就褪了个干净,西风顺势而起,阖宫里金黄的秋色更是一夜之间没了踪迹。

阿昭小儿畏寒,刚进九月就打了好几个喷嚏,崔嬷嬷有些怨言,“就要入冬了,本不该带着移宫的。”

按着原本的计划,崔嬷嬷照顾舜华出了月子就要离宫,但她待阿昭处处尽心,舜华就舍不得换其他嬷嬷了,“阿昭体弱,多亏有崔嬷嬷照顾,这次也麻烦嬷嬷同我们一起入园,若是换了别人,阿昭不习惯,我也不放心。”

“娘娘你啊,若少放点心思在朝廷那些事情上,小皇子也能强上许多。”

舜华摸着阿昭的小脸,心里不无愧疚,但她不可能安心被圈在后宫,不为父兄殚精竭虑。尤其是知道母亲噩耗之后,她常常夜难安枕丶食不下咽,心神体力都消耗太大,已无力喂养阿昭,只能请了乳母来。

崔嬷嬷利落地给阿昭换了件厚些的褂子,还没送回舜华怀里,沅萝已托了一沓奏章走进来,崔嬷嬷心疼地看了看,嘴上不饶人地抱怨,“每天看这么多字,不坏了眼睛才好。”

这些都是寿圣节上的女眷之事,舜华为了从太后那里拿回凤印玺绶,自揽下一应事务,气得太后连集贤宫门也不出,更放话说要留在祜都修身礼佛,不随驾争鸣园了。

严铮为节省开支计,顺势随了她的意,倒叫太后白闹一场,又凭添怨气。

如今日子逼近,大小事宜都了然于胸才好,她一一翻看着,忽被一封章程勾住了视线。

命吏部尚书舜询为正使,持节賫册宝,册立舜氏为皇后。

她眼眶一热,严铮把这册封的差事派给了父亲,无论前朝还是后宫,都已是极大的恩宠。她久未见家人,心里五味杂陈,合上折子,贴在手心熨帖了许久。

圣驾提前三日入园,已斋戒沐浴丶告祭天地,到寿圣节当天,舜华着皇后礼服丶戴凤冠,等在惊鸿殿中。

四海升平前的钟鼓礼乐已然传来,她被冠冕压得动不了,不免有些紧张。正忐忑着,秦白岚走入殿中,“舜尚书已宣读了制命,就要过来了。陛下怕你等得着急,特叫我来告诉你的。”

耳边遥遥传来的礼乐声果然戛然而止,舜华长吁了口气,“文武百官们,可有什么异样?”

秦白岚拍了拍她的肩,笑道,“莽川王氏满盘皆输,就要到清算的时候了,谁还敢有异样。陛下派舜尚书来做正使,不就是昭告天下,朝廷已改换门庭了嘛。”

舜华忙要多说几句,不叫任何人生出异心,“说什么改换门庭,都是陛下的门庭。父亲有分寸,不会像王氏那样遮天蔽日,陛下也是知道的。”

秦白岚点头,故意掩嘴浅笑,“你端方持重,很有中宫风范了。”

“中宫风范?”舜华感慨,转着眼睛环视这所宫殿,去年今日,她所受之痛还记忆犹新,“无非是苦头吃多了,杯弓蛇影。白岚,你帮过我很多次,我最无助丶最恐惧的时候,亦都是你陪我走过来的。瞻仰高峰的人很多,而同行低谷的人很少,我自恃幸运才能有你同行,你就别笑话我了。”

秦白岚的手依旧覆在她肩上,远眺着殿外一方光明灿烂的天色,笑而不语。

未几,仪仗簇拥着册封正使到了惊鸿殿,舜询在宫门高呼:“使臣舜询,秉承制命授予皇后册书以及宝玺。”

舜华听见父亲的声音,腾得站了起来,却被秦白岚稳稳拉住,“刚才还夸你持重,这就失了礼数了。”

她鼻尖微微发酸,放缓了脚步。她遥遥望出去,门外逆光而立的正是父亲。

宫门外万里无云丶碧空如洗,炽热的阳光几乎让人忘记了深秋时令,自以为还身处在白昼无尽的盛夏。

她成功了,一步步走到了皇后的位置,为舜氏争得了一席荣光,也让王氏不覆威胁,万事似乎都在朝她向往和期盼的方向走去。

可是她心中的痛楚,一丝都不曾减轻。

皇后卤簿浩浩荡荡行往四海升平,舜华在万千瞩目中,一步步走向台阶顶端的严铮,他英奇卓绝,已是睥睨众生的帝王了,而她从容有度,也不再是满怀期许的少女。

两世为人,终究有很多东西遗失天涯丶无力挽回。这宿命,到底有没有被扭转?

她脚步沈稳笃定,走过了刚入宫时的盛宠,经历了初生嫌隙时的失望,重温了离心离德时的果敢,坚定了各自盘算后的决绝。这一路上鲜花着锦的旌旗彩绛丶繁盛壮阔的鼓乐仪仗,亦如夜难成眠时的清冷月色丶心如裂帛时的孤枕寒窑,皆成见证。

严铮伸出手,她轻轻搭住,并肩走入大殿中,受百官朝贺。

他偏过头低语,“华华,我已倾尽所有了。”

她莞尔,“我知道。”

你所愿意付出的只有这些了,别的,我只能依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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