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珩没料到会听到这句话,心头震动,随即低头看着怀里的姑娘,眉头微皱:“鹿疏青欺负你了?”
赢倾微愣,抬眸看着他冷峻的容颜。
她毫不怀疑,若此时她真点头说鹿疏青欺负了她,只怕云珩能让鹿疏青吃不了兜着走。
“没有。”她眉眼染了几分笑意,嗓音温软,“只是突然发现你太好了,这么好,让我深深地意识到自己以前多么眼瞎,怎么放着你这么个宝贝不要,反而对那个恶心虚伪的骆星泽死心塌地?”
云珩沉默片刻:“以后不眼瞎就行了。”
赢倾嘴角一抽,被他这句话说得忍不住又想笑。
赢倾又想亲他,不过大庭广众之下,暂时还是要克制一下:“你们的事情谈完了?”
云珩嗯了一声:“你不是有问题要问无痕?他在昭宸殿。”
“其实我问王爷也是可以的。”赢倾挽着他的手,跟他一起往昭宸殿的方向走去,“无痕公子是我的熟人吗?”
云珩道:“不熟。”
赢倾沉默片刻:“可是他对我的态度好像有点不同寻常。”
“你跟他不熟,是因为你从来没见过他。”
赢倾静默。
她的确没有见过无痕公子,前世今生都没有见过,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可云珩这句话里显然还有别的意思。
云珩看了她一眼,“不过没见过他,不代表你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赢倾讶异:“王爷的意思是说,我跟他之间有些渊源?”
云珩嗯了一声。
“什么渊源?”赢倾好奇,“王爷能给我仔细说说吗?”
无痕公子难不成跟她父亲或者母亲有什么亲戚关系?
若真有亲戚关系,她父亲现在是丞相,她娘又有那么有钱,无痕不管是父亲那边的小辈,还是母亲那边的亲戚,都不该沦落到去唱戏才是,或者说,唱戏只是他伪装的一个身份?
赢倾虽然不会唱戏,也清楚戏子身份卑微,可她知道唱戏不是谁都能唱的,要有多少年功底才能登台,要想成为台柱子更是需要下多苦功夫。
若只是为了伪装身份,无痕公子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你的身份由无痕亲自告诉你会比较好。”云珩似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沉默许久才如此说道,“事情有些复杂。”
赢倾微讶,有多复杂?
总不可能无痕公子也是重生过一次的人吧?
赢倾觉得这个想法很荒谬,摇了摇头,决定待会好好问问无痕公子,先把心里的疑问都弄清楚,然后再想想下一个目标应该解决谁。
到了昭宸殿,远远就看到一身青衫沉稳的无痕公子站在回廊下,身段修长,面容精致。
赢倾想到了一句话。
无痕公子的风姿,当真是世间少有。
云珩和赢倾并肩走上回廊,无痕公子转过头来看着两人,恍惚间有种神仙璧人踏着七彩祥云而来的错觉。
无痕觉得世间之事,唯有感情最为难解。
“无痕公子。”赢倾走上回廊,主动开口,“还记得下午在清音楼被打断的谈话吗?我问你的名字,你说你原本不叫无痕。”
无痕公子讶然,没料到她还记得下午谈话的过程。
无痕公子温润浅笑:“果然不愧是赢倾姑娘。”
赢倾挑眉:“你以前就认识我?”
“我跟你今天才算真正的认识。”无痕公子说道,“以前我都没见过你的面。”
赢倾点头:“我也没见过你。”
无痕公子淡道:“除了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之外,你还有其他的问题要问我吗?”
赢倾想了想:“我还想知道,我俩之间是否有着什么我不知道的关系?”
“关系的确是有。”无痕公子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并且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关系,但是在告诉你之前,我得先征得你娘的允许。”
顿了顿,“因为以前有过约定,我不能擅自打破这个约定。”
“约定?”赢倾皱眉,“你跟我娘的约定?”
“不是。”无痕公子摇了摇头,“是你娘跟其他人的约定,不得她的允许,任何人不能擅自打扰到你,更不能告诉你你的真实身份”
“等等。”赢倾打断了他的话,眉心微蹙,“我的真实身份?我不是丞相府的女儿吗?”
“此事说来话长。”无痕公子摇了摇折扇,表情看起来越发想叹息,“我想想该从何处说起”
“公子可以长话短说。”赢倾语气平静,“你先告诉我,你是我娘的什么人?”
无痕豁出去似的,“我是你娘的侄子,你娘是我的姑姑,我们俩是表兄妹的关系。”
赢倾挑眉:“一表三千里的那种?”
无痕公子摇头:“嫡亲的表兄妹,如假包换。”
赢倾微愣。
沉吟片刻,她问:“公子祖籍何处?”
无痕公子笑意温和:“这个暂时还不能说。”
“好吧,那我不问。”赢倾点头,“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说的吗?比如说我娘还有什么亲人?这些年为什么从未听我娘提起过?”
无痕公子道:“因为一个约定。”
赢倾沉默须臾,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公子跟英王有无仇怨?”
无痕公子摇了摇头:“除了今天闹出的一场不愉快,往日并无仇怨。”
赢倾觉得有些问题或许是她想得太复杂了,如果前世那些疑问注定已无法得到确切的答案,或许她该早些从那些谜团中走出来,不再浪费时间去想。
赢倾敛眸想了想,平静地开口:“我明天回去问问母亲。”
无痕公子点头:“改日有空,我登门拜见姑母。”
赢倾没再说什么,无痕公子很快提出告辞。
“我娘那边居然还有亲人?”赢倾皱眉,注视着无痕公子修长的背影,“这些年从未听她提起过。”
而且无痕公子居然是她表兄。
按照时间来推算,前世这个时候无痕公子刚刚被英王盯上,可他既然知道赢倾是他的亲人,前世为何不曾过来相认?
赢倾转头看向云珩:“王爷对我娘的事情知道多少?”
云珩抿唇,“不多。”
赢倾想到方才无痕说的话,心里猜得出无痕和云珩应该都是有所顾忌,他们在顾忌着什么?
赢倾眉心微敛,沉默没再说话,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次日一早,赢倾乘马车回了相府。
毫不意外,她的父亲大人今天告假没上朝,一大早就在家里等着她,赢倾刚踏进相府大门就被告知父亲让她去一趟松鹤院。
赢倾一笑,倒也没为难传话的人,带着雪松、雪茶就去了松鹤院。
“孽女!”丞相大人满脸寒霜,怒不可遏地盯着赢倾,“你给我跪下!”
松鹤院里除了赢术贤,还有周桐母女以及她十三岁的儿子,此时一家三口都幸灾乐祸地站在一旁看热闹。
“父亲怎么一大早就这么大火气?是下人没伺候好,还是被皇上训斥了?”赢倾跨进门槛,漫不经心地开口,“父亲年岁渐大,可得当心自己的身体。”
“大小姐还知道关心自己的父亲呀?”周桐不阴不阳地笑着,“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小姐多有孝心呢。”
赢倾看她:“我跟父亲说话的时候,请周姨娘闭嘴。”
周桐脸色一僵:“你——”
“赢倾,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丞相道,“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大姐现在有摄政王撑腰,哪里还会把长辈放在眼里?”赢雨冷哼,“我娘说一句,大姐只怕早备了十句在等着呢。”
“忤逆父母,不敬尊长,就该罚去跪祠堂。”十三岁的少年开口,“丞相府乃是权贵之家,容不下忤逆不孝之人。”
赢倾啧了一声,丞相位高权重不假,可这“权贵”两个字暂时还真谈不上。
“呦呦呦,这是仗着人多开审判大会吗?”雪松走过去,一把把赢倾朝自己身后推去,横眉冷对眼前这一家四口,“是不是我许久没发威了,你们都当我是病猫了呀?”
周桐看见雪松就上火:“丞相在教训女儿,你这个侍女最好闭嘴!”
“我为什么要闭嘴?你算哪根葱?”雪松冷笑,“我家姑娘在赢府是嫡女大小姐,周姨娘身为妾室,不懂得尊卑之别,居然敢朝姑娘大呼小叫?还有你的女儿赢雨,身为庶女,居然敢对嫡姐叫嚣,吃了熊心豹子胆?”
周桐和赢雨脸色齐齐一变,脸上皆染了怒色。
“你是什么东西?”赢之幸怒瞪着银月,“主子在说话,轮得到你这个贱婢——”
“你也给我闭嘴!”雪松眉目骤冷,伸手指着赢之幸的鼻子,“怎么?仗着自己是赢府唯一的男丁说话就这么有底气?你信不信我让你这个男丁变成公公?”
赢之幸脸色骤变:“你敢?!”
“你再放肆,看我敢不敢。”雪松眼神不善地看着他,“赢丞相治家不严,纵容妾室庶女对嫡女不敬,看来我有必要跟王爷提上一嘴,在朝堂上好好参你一本!”
赢术贤脸色黑沉如墨,难看得像是被人扔进墨缸里又提了出来。
“雪松说得好。”凌茵脚步沉稳地从门外走进来,看着眼前这一幕,“堂堂丞相治家不严,为老不尊,公然圈养外室,纵容妾室庶女欺压嫡女,尊卑混乱,门风败坏,我倒想看看,事情传出去之后,天下人会如何评价你这位高权重的大乾丞相。”
赢术贤阴沉地看向凌茵:“凌氏,别忘了你的身份。”
“我什么身份?”凌茵唇角挑起讥诮的弧度,“丞相夫人的身份?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我决定休了你,是不是以后就再也不用顾忌什么身份了?”
赢倾诧异地看着她娘,她以为最多只是和离而已,没想到她娘居然这么霸气,要当众休了一国之相?
赢术贤气得脸色铁青:“你简直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