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凌茵淡漠地看着他,唇角弧度却是讥诮寒凉,“你看我像是在胡说八道?”
“简直是笑话!”周桐开口,“自古以来只听过男人能休妻,还没听说过女人能休夫的,夫人这话说出来也不怕遭天下人耻笑?”
“我既然敢说,就不怕任何人耻笑。”凌茵冷漠,“当初是我眼瞎才看上了一个虚伪自私、薄情寡义的东西,不过好在我不是那些没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废物,既然赢术贤对我无情,我觉得我俩之间的夫妻情分到此也该结束了。”
周桐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怒道:“你说谁是废物?你给我说清楚,谁是废——”
“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赢术贤颤抖地指着凌茵,只差没气得晕过去,“你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相爷历经官场风云也有十多载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凌茵一笑,“动辄恼羞成怒,看起来一点风度修养都没有,实在想忍不住让人叹息一声。”
赢术贤气得咬牙,额头上青筋暴跳,眼神盯着她。
“我过来其实就是想跟相爷说一声,从今天开始,别再找倾儿的麻烦。”凌茵目光微转,看着周桐一家,“你们也是。谁以后再敢对大小姐无礼,莫怪我断了府里所有的开支。别觉得现在委屈,真惹恼了我,我会让你们知道连西北风都是凉的。”
顿了顿,她冷漠的目光落在赢术贤脸上,“还有,外面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赢栀陷害倾儿在先,她们母女得到任何下场都是咎由自取,别动辄把倾儿叫过来兴师问罪!相爷要真是有本事,自己去把他们母女救出来,若没本事,那就让她们自生自灭,谁让她们不知死活地惹了倾儿?”
雪松眨眼,几乎忍不住要为凌茵这一番话拍手叫好。
看丞相和周桐一家精彩纷呈的脸色,雪松心里直叫好。
“倾儿。”凌茵转头看向赢倾,“跟我走,别理他们。”
赢倾浅笑:“嗯。”
“很久没发威了,娘都快忘了发威原来是这么爽的一件事。”凌茵吐出一口气,“瞧你爹那难看的脸色,啧啧,我真是无法想象他这个丞相是怎么当的,当今皇上大概是眼瞎吧。”
赢倾淡道:“父亲在外面应该比在家里会做人。”
“这是当然。”凌茵不屑的冷哼,“在外面他若是不会做人,又如何能坐上位高权重的丞相之位?当初若不会做人,又怎么会哄得我对他死心塌地?”
赢倾沉默地挽着她娘的手臂:“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女儿曾经不也是看错了人?”
她却蠢到受骆星泽算计摆布,害得云珩不得善终。
回到绿茵阁,母女二人进屋坐了下来,屋里的侍女奉上茶,退至一旁。
“你们先出去。”凌茵开口,“我跟小姐单独说会话。”
凌茵端着茶盏,敛眸沉默片刻,似是在思索着该怎么说。
须臾,她抬眼看向赢倾:“倾儿,你昨天在清音楼里是不是见到了无痕公子?”
赢倾点头:“嗯。”
“他跟你说了什么?”
赢倾沉默片刻,“他说,他是我的表兄。”
凌茵闻言,不悦地冷哼。
“娘怎么了?”赢倾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无痕公子说的是真的吗?娘居然还有这么大的一个侄子,这些年怎么从来没有听娘提起过?”
“没什么好提的。”凌茵语气并不怎么好,明显心情也不太好,“说起来也是气人,我都懒得搭理他们,谁知道这些人如此阴魂不散。”
赢倾心头古怪,略微沉吟:“这么说来,无痕公子说的是事实?他真是娘的侄子?”
凌茵点头,低头啜了口茶:“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其他的倒是没说什么。”赢倾说道,“他说有空会亲自登门拜访娘亲。”
“我没打算要见他。”凌茵语气越发冷淡了些,“你下次如果再看见他,直接跟他说我不想见他,让他别白费功夫。”
赢倾讶异:“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见。”
凌茵这句话说的似乎有点任性,带着点倔脾气的语气,跟平常的态度明显不太一样。
赢倾难得听到她娘用这种语气说话,心底忍不住就生出了几分好奇。
赢倾倚着矮榻坐着,漫不经心地品着茶,也没说话。
她其实在观察着她娘的表情,想知道她娘对无痕公子的出现是愤怒居多,还是恨意居多?
凌茵当然是注意到了赢倾的眼神,倒是先有些按耐不住了:“你是不是对娘的事情很好奇?”
赢倾诚实地点头:“的确有点好奇。”
“好奇也是正常的,毕竟任谁突然间多了个亲戚都会感到好奇。”凌茵搁下茶盏,表情有些迟疑,“不过此事说来有些复杂,娘大概需要好好理一理。”
“没事儿。”赢倾温声说道,“娘要是不想说,就不要勉强自己,谁的心里还没有个秘密呢?”
凌茵沉默地看着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叹了口气,眉头深蹙,看起来一副深受困扰的表情。
赢倾实在忍不住想知道,到底什么事让她娘这么为难。
“这些年从没跟你说过娘的身世背景,就是不想对你造成困扰。”凌茵转头看向窗外,语气淡淡的,却流露出几分无可奈何的味道,“我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不想生活里出现太多波折,也不想弄一堆责任在自己身上,所以这些年就算对你爹失望至极,也从未生出过和离的想法。”
“算了。”凌茵揉了揉眉心,“该来的躲不掉,那个无痕公子,改日有空,你把他带过来吧,娘见见他。”
赢倾沉吟片刻:“娘心里若是有什么困扰,不妨跟我说说,我也许能替娘分忧解难。”
凌茵失笑:“你替我分忧解难?”
赢倾静默,她觉得她娘这个反应有点奇怪。
“到时候只怕不是你替我分忧解难,而是你自己左右为难。”
赢倾一懵:“……”
“娘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凌茵越说就越想叹气,“那家伙倒也聪明,知道先让你来探探底,此时他若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赢倾猜测她娘说的应该是无痕公子。
沉默了一瞬,她道:“娘方才说要休了父亲,是认真的吗?”
凌茵点头:“倒也不是完全吓唬他,我跟他之间的夫妻缘分其实早就该结束了。”
赢倾嗯了一声:“娘之前说过,就是不甘心让这份家业便宜了周桐母子。”
“那不过是个借口。”凌茵笑道,“真实的原因我一直都没告诉你。”
赢倾微诧,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来。
凌茵敛眸沉吟,须臾,正色开口:“倾儿,你是不是真的决定要嫁给摄政王,并且非他不可?”
赢倾一愣,虽不解她娘为什么会这么问,却还是点了点头:“非他不可。”
虽然她对云珩并没有爱到无法自拔,也不会离了他就活不下去,可她知道云珩没有她不行。
哪怕只是作为一个补偿,赢倾这辈子也不可能嫁给别人,况且感情这种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看一个人顺眼了,喜欢就是一件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我现在已经喜欢上了云珩,虽然喜欢得还没他那么深。”赢倾轻笑,“但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一点点加深,我已经做好了跟他相守一生的准备。”
凌茵道:“既然如此,我大概要跟摄政王深谈一次。”
赢倾拧眉。
凌茵站起身:“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娘?”赢倾愕然,“这么急?”
凌茵淡笑:“反正我现在也闲着,与其让你心里一直憋着疑问,不如早些让你知道真相。”
赢倾听到这里,其实已经猜到她娘的身份大概非同一般,否则不至于这么为难。
她没再说什么,跟凌茵一道走出绿茵阁。
云珩今天待在王府里没出门,而且这么巧的,无痕公子也在。
马车在摄政王府大门外停了下来,凌茵携赢倾刚踏进王府大门,就看到云珩和无痕一左一右站在迎道上,明显是在迎接她们。
赢倾表情有瞬间定格,随即挑眉:“这是干什么?”
难不成无痕公子提前算到了她娘会来?
从容的无痕脸上一瞬间扬起恭敬的笑意,躬身:“姑母。”
“谁是你的姑母?”凌茵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漠,“我跟王爷有话要说,麻烦王爷带我去个安静便于说话的地方。”
云珩点头,转身带路。
赢倾咋舌。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她娘今天的气势着实压人,对摄政王云珩都敢用近乎命令的语气说话。
以赢倾对她娘的了解,这绝不是因为云珩喜欢赢倾,才让她有如此底气。
赢倾抬眼去看无痕公子,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然而无痕打从一照面就恭敬得不得了,低眉垂眼地跟在凌茵身后,除了见礼之外,居然没再主动开口说一个字。
云珩把凌茵带去了书房。
赢倾完全没想到云珩会直接把她娘带到书房来说话。
书房里充满着书卷气和松烟墨的气息,以及云珩特有的冷峻的风格,进入书房,就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
这是赢倾第二次来云珩的书房。
在摄政王府里,她是唯一一个有资格踏进书房的女子,但今天,她的地位似乎比较低,因为刚踏进书房,她的娘亲就开了口:“倾儿,你先出去玩会儿。”
赢倾微愕,下意识地抬头。
无痕恭敬且拘谨地站在一旁,一副不太敢说话的样子。
赢倾目光对上云珩。
赢倾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姑娘怎么出来了?”雪松低声开口,“夫人是在跟摄政王商议婚事吗?”
赢倾看了她一眼:“我被赶出来了。”
“啊?”雪松诧异,“谁赶的?”
“我娘。”赢倾叹了口气,“还有你家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