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赫
第一次发现不对劲，是在三三十八岁的生日宴上。
牧野成了光明正大的男朋友，挽着三三一起迎接客人。
明赫正陪着爷爷奶奶，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转头就对上牧野不满的双眼。
“呼叫你半天，为什么不理我！”
呼叫，算是他们四个的暗语。
经过多次实验，明赫已经确定了一些事情。
除，和其他三人脑内联系，必须在小舅妈身边外。
他们四个还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都和小舅妈的女儿们关系亲密。
关系亲密，是明赫美化的词语。
毕竟，二二已经有了新的男友。
带上门给小舅妈见过，小舅妈很满意。
最近二二大四准备实习，双方父母已经进行到讨论婚礼的地步。
明赫听着，偶尔问到会给建议。
默默当个合格的前任，像死掉一样。
心里有多难受，没人知道，也不能说。
明赫就想到小舅妈说过，失恋最适合写歌。
去年那一场毒，彻底毁了他的嗓子，平日说话听着和以前没差别，可一唱歌，声带便会疼。
再多的技巧也拯救不了。
明赫就转到了幕后。
睡不着写。
空闲时候写。
想她的时候继续写。
有时候，明赫都在想，他卑鄙一点把人给抢回来。
身份上不伦，那就搞地下，一辈子不见光，只要人是她的。
每每到这个时候，明赫就会想到初初见到小舅妈时，对他的一些评价。
其中有一句，他会毁了她。
不会的。
明赫生生坚持了下来。
看到二二和男友亲热，或许心里会不舒服，却会抱着一种念头。
他是特殊的那个。
同二二相关，和姐夫他们联系，看穿小舅妈内心的那个人是他。
这让他的心里诡异平衡不少。
可现在，牧野问他为什么没回呼叫。
明赫面上不动声色，“不想理你。”
“德行，找你帮个忙。”
牧野想宴会中途就带三三跑去过二人世界，让他打个掩护。
明赫怕他追根究底，答应了。
他有些迫切地走到小舅妈身边，小舅妈双手挽着小舅，笑容甜甜的，看着一点也不像位近五十的人，更像是热恋中的小女人。
明赫认真看了小舅妈一眼。
如愿以偿地听到了绯腹，才松下一口气。
他还是特殊的那个。
明赫就想，二二可能会因为吵架分手。
明赫顺顺利利等来了二二举办订婚礼的消息。
又想，或者两家婚礼谈不拢，还是会散。
订婚礼那天，双方父母都笑容灿烂。
爷爷像是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台上，问，“还喜欢？你如果点头，爷爷帮你搞到手。”
明赫信。
“爷爷，这样不好。”
“优柔寡断会一无所有。”
爷爷还是动手了。
老套的方法，又把他和二二关在一间屋子里。
明赫就发现，二二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垃圾。
明赫想解释，“我没想到爷爷真会动手。”
房间里点了香。
明赫觉得不对头，打开窗户通风，窗户被焊死了。
这里是二楼，兴许是怕直接跳楼。
二二失望地看明赫一眼，二话不说抡起椅子砸在窗户上。
房间都是大窗户，一个窗口足够二二纤瘦的身子出去。
明赫抓住她，“你不信我。”
“信，这一切都是爷爷的主意，可你如果没表现出来，爷爷什么都不会做。”
不糊涂的时候，爷爷对她们姐妹几个很好。
只是爷爷的心里有优先级。
奶奶排在第一。
五爸排在第二。
明赫因为跟了爷爷，如今排在第三，就连执安都比她们姐妹的排名高。
可她们本身就不是亲孙女啊，现在这情况就很好。
明赫的手被掰开，听二二冷酷无情。
“你现在对我不是喜欢，单纯是不甘心，如果你还走不出来，婚后我会随严博定居姑苏。”
明赫手抓了空，不经意透过窗户看到下面出现的人。
二二也瞧见了，摆摆手。
跳下去前，明赫最后问了个问题。
“小舅妈和严博放在一起，你会选谁？”
二二的动作一顿，没回答。
二楼说高不高，这么生跳下来也足够吓严博一大跳，阻止不成，像个傻子一样要去当肉垫，结果就是严博胳膊拉伤，二二震到脚踝。
俩难兄难弟，共同当了一周的病号。
明赫不理解。
这一年，华人娱乐出版上百首情歌，赚了个盆满钵满。
明赫退居幕后，再次以新的方式扬名。
工作原因，总能见到形形色色的优秀女性，他的外形，他的才华，他的条件，总是会吸引大拨人来倒追。
这一年，明赫从小舅妈心里听到个词。
小舅妈说，二二成了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所以才念念不忘。
白月光吗？
还真形象。
后面倒追的谁都不想二二那样，直接追他心坎上。
就像二二总说，她喜欢他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反差。
他也是。
明明前一天还十分不喜他的女孩，一晚上就变了脸。
二二肯定不知道，她变脸最有意思。
彻底死心，是在二二的婚礼上。
毕业第二年，二二嫁给了严博。
婚礼上，明赫发现他的特殊彻底被抹灭，某种莫名的联系悄无声息断了。
那之后，他听不到小舅妈的吐槽，也没再能和姐夫几个在脑袋里打嘴仗。
他们三个也像是发现了什么，再没在他面前提过这些事情。
明赫最后的底牌就这么没了。
说实话，有点难堪。
明赫丢下工作，丢下一切，开走了爷爷车库里那辆越野悍马，一个人背着行囊朝布达拉宫而去。
手机没带，他就这么任性地失踪了一年半。
心境在登上布达拉宫时就平静下来了。
也没心思再去想别的，他登顶的时候高反了。
被个十二岁的小夥子救下来的。
藏族小夥最喜欢听他说外面的世界，说他阿帕不愿意让他来开，为此许诺他成年之后就给很多头牛羊。
小夥却只想出去走走，这是他毕生梦想。
明赫轻笑着，被个十二岁小夥的梦想给认真到。
他十二岁在想什么？
好像在求表现，希望爸妈的注意力留在他的身上。
明赫当了次好人。
跟小夥阿帕借他当导游，悄悄把人带出了省。
外面的世界花里胡哨，很快迷了十二岁小孩子的眼。
小夥梦想又变了。
回到家的那天，小夥送明赫时，偷偷跟他说了心的毕生梦想。
他要走出大草原。
明赫恍惚也有过这种念头。
压抑独断的父母，换汤不换药的各种为你好。
十八岁的明赫，梦想是考上一所远离父母的大学。
离开的这天，明赫恍然。
原来十八岁的愿望里，忘了加她。
明赫回家了。
带着满车的纪念品，一些特殊的小玩意。
比如，未经打磨的牦牛牛角，风沙里寻摸的假化石，民族风格浓厚的地毯，造型夸张的宗教面具。
空档一年没给歌的明赫，回来给了小舅妈一叠新作。
地方特色很浓。
王华就发现，明赫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他不写情歌了。
改梵歌。
这是四大皆空要立地成佛？
王华还挺害怕。
私下偷偷跟明渊商量，要不给明赫介绍个对象吧。
成不成不是主要目的，单纯是想试试看，这人还喜不喜欢女性。
明渊皱着眉，“总不能喜欢上男的。”
王华比较一番，“喜欢男的也不是不行。”
她是见过世面的。
明赫得知后，很无奈。
“小舅妈，我才二十五，不着急找对象。”
“先认识认识，认识一下，相互了解就要一两年时间吧，等一两年过去决定在一起，那订婚结婚，前前后后总要筹备一年左右吧，这么一算，你结婚都二十七了。
二十七岁，总该要孩子了吧，备孕调整身体，那之后怀孕一年，你就二十九了。
男人三十而立。”
明赫想，小舅妈不愧是做生意的，这账算的。
还没等表态，小舅给了他一记绝杀。
“你不去，是还惦记二二？我们明家可不准出破坏别人家庭的儿孙。”
还能说什么。
“行，小舅妈安排吧，我只有一个要求，能不能别像我明华哥那样，一天安排六场相亲，那样对对方也不太尊重。”
明华因为是心理医生，像是看破世间丑陋一样，如今三十三了还没个对象，可把堂婶给急死。
小舅妈介绍的，是某个堂叔手底下小官的女儿。
听说知书达理，秀外慧中。
然而明赫坐了半小时，才堪堪等到对方来。
爆炸头，烟熏妆，鼻翼打了一圈鼻钉，比牛魔王多强悍。
明赫想，这场相亲不满意的好像不止他一个。
交谈三分钟，门外就闯进来个男人，说是对方的男朋友，两人当着他的面前，亲亲热热演了一出大戏。
明赫撑着下巴，觉得比八点档都好看。
直到隔壁传来的动静，比他这儿还大。
隔壁好像也是为了相亲。
男方不知道哪一任对象找来，泼了女方一杯水。
男方低声下气地哄着捣乱的人离开，留下个湿淋淋的落汤鸡。
明赫于心不忍，递出一张纸巾。
“谢谢。”
对方没擦脸，捡起桌上一张唱片擦拭干净，小心地检查进没进水。
明赫扫了眼封面。
心想，他还是挺受欢迎的。
明赫是带着好心情离开的，他以为相亲这事，从对方演戏开始就崩了。
哪知道，回家小舅妈就说，女方对他印象特别好，想尝试交往看看，问他意见，如果没问题就解除看看。
怎么可能没问题。
问题大了。
“小舅妈，那人有对象。”
当下把事情说了一遍，小舅妈生气，和堂婶通了电话之后一起数落起对方。
只是那相亲对象突然大变样，倒追起他来。
相亲那一幕，美名其曰是考验他。
而他绅士地给隔壁女孩递纸巾的时候，就一见钟情了。
明赫无语。
他想收回那张纸巾。
倒是巧合，当晚去迪斯科表演时，又遇见了落汤鸡。
落汤鸡站在第一排，安静地站在她蹦蹦跳跳的姐妹身旁，当个背景板。
十分安静的一个人。
在形形色色的夜店里，这种最女孩最招色狼。
明赫第二次救下她。
饮料里被人下了药，明赫把人抢过来，想了想，带去小舅妈家的酒店里。
他带个女孩踏进来的第二分钟，王华就接到消息。
紧跟着明赫接到电话，按了静音没接。
进了房间，就把缠在自己身上的女孩给丢浴池里去，打开冷水浇上去。
明赫看着瑟瑟发抖的人，没忍住笑了声。
“怎么每次见你，最后都成了落汤鸡。”
之后折腾半夜，明赫见人昏过去，才喊服务来给她换衣服。
传到王华耳朵里，就是明赫玩得花，最后把人女孩丢池子里还不收拾。
王华觉得明赫这样下去不行。
“总不能因为一次失恋，搞得以后对恋爱都绝望，还玩起女人来。”
既然不接电话，王华怒气冲冲地找去酒店，把明赫堵在房间里。
还没敲门，就听见尖叫声。
没两分钟跑出来个衣衫凌乱的女孩。
王华瞪大眼睛盯着明赫，“你们不是你情我愿的！”
好家夥，还搞起强迫来了！
明赫：“小舅妈，有没有可能人家是害怕你才跑的，和我是情愿的。”
“小舅妈，我喜欢她，你帮我把人追到手好不好。”
王华磨着牙给了一巴掌，然后把人丢给了明渊。
对明渊，明赫就不闹了。
“小舅，我什么都没干，单纯做好人好事在夜店救了个差点失足的女孩，搞这么一出，就是想让小舅妈暂缓给我介绍对象的进度。”
谁知道明渊还生气了。
说明赫折腾他老婆。
明赫偷跑了，在看到又堵在门口的相亲对象，决定认真追一追他带着好奇的女孩子。
查身份很简单。
女孩昨儿衣服里有学生证。
还挺巧，是学妹。
明赫追人追得轰轰烈烈，至少在家里人看来是这样。
不少人好奇，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听说是个和二二完全不同的姑娘。
明赫正式把人带回家，是王华计划，二十七岁能准备结婚的时候。
当时有人问女孩，明赫怎么打动她的。
女孩歪着头，笑容恬静。
“他就问我，二十五岁恋爱，二十七岁结婚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