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良久,裕安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声音略带颤抖的问良棣:
“她说她是谁?”
良棣回答:
“坠子的原主人。”
裕安看着良棣一脸的严肃,认真的神情,排除了他在开玩笑的可能。
坠子的原主人?
她说她是坠子的原主人?
裕安不敢相信:
“那不就是……?”
良棣点点头:
“你说过,那是你母亲的旧物。”
裕安点点头。
良棣再次点头确认:
“那,就是!”
得到了这个答案,裕安忽然腿一软,跌坐在下来。
良久,才徐徐的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良棣端给他一杯茶水,将事情前前后后说了出来。
原来,裕安他们走后不到半个月,陆冰笙就让婉儿给良棣递了封信。
信中说,“兰肆”的一个绣娘,偶然间看到了坠子,激动不已。在知道是裕安给她的后,那人又问询裕安的下落,陆冰笙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对方,特写信寻求良棣的意见。
良棣一时也不好断定对方是什么意思,便回覆陆冰笙,先观察一下对方品行再做商量。后来收到裕安的信,他为省口舌,直接让婉儿将冰笙约出来,把信给冰笙看了。
冰笙很痛快的就将坠子还了,并且回忆起来,那个绣娘也说过,这一模一样的坠子还有一个,所以兴许这确实是个机会。
良棣心下疑惑,知道一模一样的坠子有两个这样的事情,要么是裕安这样亲眼得见,再要么,就是坠子主人才会知晓的。他当下与陆冰笙约定了,让冰笙回酒肆后就装病,定有人来“晋安堂”请大夫,到时候良棣过去,见见那位绣娘。
“后来陆冰笙回去装病,果然‘兰肆’来人请大夫,我就见到了那个绣娘。”
良棣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这脚步声,裕安再熟悉不过,是良桢的;但是还有一个细碎的小步伐的声音,裕安的心的抖的紧了起来。
进来的果然是良桢,身后,跟着一个夫人。
这夫人年已四五十岁的样子,双鬓飞霜,瘦削的脸上,细纹爬满了眼角,但是这岁月的痕迹下,还是能看的出她年轻时候的秀丽。
看到裕安的一瞬,这夫人的眼神不敢相信般瞪的又大又圆,干干净净的粗布麻衣下,一双手攥着衣角,不停的抖动。
裕安也楞在原地,忽然,梦里那个一直看不清的面孔忽然清晰起来。
是了,就是眼前这张面孔,尽管岁月催白了她的鬓角,风霜吹皱了她的面庞,可是那双眼睛还是梦中一样,满是慈爱和光亮。
良桢看着楞在当地的两个人,忙招呼道:
“坐下说话吧。伯母请坐,裕安你也坐。”
说罢扶着夫人坐下。
良棣上前扶着裕安坐下,问良桢:
“哥哥,你们可找到那地方了?”
良桢道:
“确实找到了。”
李道长捋捋胡须:
“保险起见,最好找旧年的邻居核实一下。”
良桢点点头:
“已经找了一个老人家核实过了。”
裕安完全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一心只等着夫人说些什么。直到李道长上前推了推自己才反应过来。
李道长又问了一遍:
“裕安,你什么意见?”
裕安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你们说什么?”
李道长道:
“夫人一到上京,便央求带着她去看看记忆中的旧居。良桢便陪着夫人去了,果然就寻到了,而且跟周围的老人验证过,房屋确是张大人所有,现在虽然没有人居住了,还经常有人来打扫清理。我的意思,咱们下一步,是不是该清洗护身法器了?”
“清洗护身法器”是之前李道长给裕安拿的主意,本想等着拿到自己的吊坠后,通过这个由头,收集张家老太太的吊坠来做个比较,如今情况有变,裕安一时也没有了主意。
良桢看着裕安已经慌神,轻声说道:
“此事咱们再谋划谋划。”
李道长点点头。
说话间,店小二带人提上来两个饭盒,将几样饭菜一一摆放在桌上。
众人在桌边围坐下来,按说应该是开心的事情,可是氛围沈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忽然一筷子菜夹到裕安碗里,擡头一看,正对上那双慈爱连同泪水一起满溢的双眼。
裕安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急忙将手里的饭碗高高端起,近乎将整张脸埋在碗里,用碗接着泪水,连同夹过来的菜,一起大口吞咽下。
此刻,他是欣喜的,母亲终于找到了。
此刻,他是难过的,在景南的母亲从未回过家或带个信儿回去。
此刻,他是纠结的,他已经不确认母亲是否还爱着自己。
此刻,他是委屈的,一股压抑了多年委屈莫名涌上心头,蔓延到眼中。
良棣起身端了杯茶水,放到裕安跟前。裕安端起一扬而尽,情绪才算平覆。
再看母亲那边,已经哭成泪人。
刚才半碗饭下去,再加上一杯茶水,裕安已经腹饱,其他人也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碗筷。
良桢叫人来把饭菜端走,又要了壶新茶。
茶倒好,良桢特意安排裕安在夫人身边坐下,夫人忽然拽住裕安的右手,将袖子用力的往上撸起来。
只见,靠近肘窝的大臂内侧,一块猩红胎记赫然在目。
看到胎记的夫人,再也控制不住感情,将裕安一把搂在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拥着哭的颤抖的身体,裕安已经不像刚才想的那么多,心里只有心疼和愧疚。
许久,夫人的情绪才平静下来,却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裕安,仿佛怎么都看不够。
裕安鼓足勇气轻声问道:
“可以确认我是您儿子了么?”
夫人又是双眼含泪,重重的点点头。
“您一直在景南?”
夫人又重重的点点头。
印象中母亲的声音如银铃般悦耳,这次见面却未曾讲一句话,一直只点头,让裕安心下疑惑,踌躇着轻声道:
“您可以跟我说句话吗?”
听到这句话,夫人的眼泪夺眶而出,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了摇头,一时间,眼中充满绝望,旋即又被慈爱代替。
裕安似乎明白了是不能说话的意思,急忙转身看向良棣求助,良棣歉疚的摇摇头:
“伯母是被毒哑的,包括家父也看过了,皆无回天之力。“
裕安听到这句话,眼睛一阵发酸,瞪大了双眼不让眼泪流下来。
母亲似乎很用力才擡起双手,轻轻的将裕安的脸捧在手上,爱怜的抚摸了又抚摸。
略粗糙的手掌,温柔又温暖,那温暖从脸上,直传到裕安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