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方不平手指的方向看去,小院儿的墙角处,一个黑衣人被五花大绑地丢在地上,嘴里塞着一块儿脏兮兮的抹布,右臂被利器划破,殷红的血液如小溪般涓涓流淌。
见林铮朝着这边望过来,黑衣人瞳孔缩小,身体使劲儿地挣扎着。
林铮收回目光,淡淡地发问:“是从郡王府跑出来的?”
方不平嗯了一声:“我见他手持硬弩,神色慌张,又听郡王府的兵丁大喊,将射杀奸贼牛二的凶手抓到,还世子清白。”
“便断定此人一定与少爷您有关,这才自作主张,把他给抓了回来。”
“只是……”
他拉长声音,从怀中将原属于宇文瑶的发簪摸了出来:“我为了抓人,倒是误了少爷交代我的事情。”
“情急之下,我虽甩掉了身后尾随的宇文府的眼线,可还是被院门外盯梢的宇文府眼线给发现了踪迹,还请少爷责罚。”
方不平低下头,虬髯遍布的脸上满是严肃。
还不等林铮开口,应天声像是猴子一样窜了出来,挡在好兄弟面前,对着林铮嬉皮笑脸。
“我说少爷,老方他也是护主心切,关心则乱嘛。”
“虽说这次您的计划没成,但也算小有收获。”
“我们此前已经替您盘问过他了,这小子是受了宇文瑶的指使,才会射杀牛二。”
“您带上他去郡王府,一切就全都真相大白了,照样能揭开宇文瑶那个臭婊子的真实面目!”
“也好让郡王府的那些蠢货知道,少爷您是有多么的不容易,多么的凄惨,多么的……”
耳边的聒噪,让林铮的脸色越发难看。
他翻了翻白眼儿,没好气地吼了一句:“你给老子闭嘴!”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要惩处老方了?”
应天声这个废话大王。
有时候,林铮真恨不得找出针线,把他的嘴给缝上!
“哦,好,我这就闭嘴。”
应天声立刻住声,可就在林铮刚要开口前,他又贱兮兮地发出声音:“少爷,其实我还最后有一句话……”
“不,你没有!”林铮黑着脸,极为强硬地打断了他的话。
以林铮对应天声的了解,让这小子说出最后一句,那他能像冒蓝火的机关枪似的,直接把人突突成蜂窝煤。
林铮伸出手,将发簪取回后放入怀中。
应天声见状,立刻嘬起了牙花子:“少爷,还说您这不是旧情未了。”
“一根破发簪而已,你还留着干啥?”
“换做是我,给我当厕筹我都不要!”
我特么……
林铮额头青筋乱跳,抬起腿结结实实的给了应天声一脚,踢得他嗷嗷乱叫。
“用发簪当厕筹,也不怕把你的皮炎子给戳烂了!”
林铮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紧跟着又说道:“你当老子稀罕这东西?”
“也就是看它还有点儿用处,说不定今后做局能派上用场。”
“要不然我肯定把它留给你当厕筹,不用都不行!”
应天声揉着屁股,咧着嘴没心没肺地笑着。
林铮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这才伸手将单膝跪地的方不平给搀扶起来。
“老方,这次你没做错什么。”
“计划失败也就是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不平顺势起身,一脸惭愧地笑着:“少爷越这么说,我就越是汗颜。”
“恐怕此时宇文承渊已经收到消息了,我倒不是担心别的,只担心给少爷您惹来麻烦。”
别看方不平长得五大三粗的,可脸皮却不知道比应天声薄了多少倍。
他抬起头,望向林铮的眸光中满是忧虑。
“行了。”
林铮抬手重重地拍了拍方不平的肩膀:“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
“宇文承渊那边你也不用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他那条老狐狸,还奈何不了我。”
“你继续按计划行事,把东西交到南玄陵手里。”
在郡王府时,他给宇文瑶喂下毒药。
如今宇文承渊独女的小命,都攥在林铮手里。
老子有解药,老子怕啥?
“嗯,明白。”
方不平重重点头,带着满心的忧虑,转身离开小院儿。
等人一走,林铮又转身朝着应天声勾了勾手指。
“少爷,您有啥吩咐尽管说。”
看着应天声嬉皮笑脸的样子,林铮就有种想抽这个贱人的冲动。
他一抬手,指向角落处的黑衣人:“你雇一辆马车,把他丢到郡王府门口儿去!”
“记住,丢下他就走。”
“什么也不要说,更不要被郡王府的人发现踪迹。”
应天声一脸困惑地皱起眉头:“少爷,这人由您亲自带去郡王府,当面对质不是更好吗?”
“对你个头啊!”
“就郡王府那些人,除了祖母之外,一个个都对我心存芥蒂。”
“我要是亲自去了,以秦诚那个贱人为首,肯定会说我故意找人栽赃陷害宇文瑶。”
林铮翻了翻白眼儿,没好气地说着。
虽说他早就对郡王府心如死灰,也的确不愿插手郡王府的事务。
但投毒一事,关系到祖母的安危。
他有必要将人送去郡王府,替祖母出一口恶气!
至于郡王府审讯的手段,想要逼出幕后主使也不是什么难题。
“少爷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应天声摸索着下巴,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紧跟着话锋一转:“但以属下来看,您这也算是爹不疼,娘不爱的,真是可怜得紧啊。”
林铮直接就被气笑了:“可怜你大爷啊!”
他抬起腿,就要给应天声一脚,却被应天声熟练地躲了过去。
“少爷,您老用这一招,我都能预判了。”
应天声嘿嘿地笑着,可不料下一秒另一侧的臀部,传来了剧痛。
“哎呦,少爷,你……你卑鄙啊,虚晃一招!”
林铮撇撇嘴:“这叫兵不厌诈,都是知识,你就学去吧!”
等应天声把人带走后,林铮摸了摸怀里的婚书,便离开小院儿,朝着督远侯府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回到公主府的灼华公主,将房间内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就连府里有些躲闪不及的婢女、太监的脑袋,也都被砸的头破血流。
可即便如此,灼华公主那张精致娇俏的小脸上,仍旧是余怒未消。
“李黑闼那个混账东西,他怎么可能做出那么惊艳的两首词来?”
灼华公主坐在椅子上,小脸气得煞白,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原本今日将招婿的时间提前,为的就是打所有想要参加招婿的贵胄子弟、文人墨客一个措手不及。
她又命人帮着康淮做了三首堪称完美的诗,就是想让康淮当着众人的面儿拔得头筹。
这样一来,即便皇兄得知康淮只是布衣出身,却也要顾及皇家脸面,应下她与康淮的婚事。
可谁能想到,李黑闼的出现,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康淮也是一脸的无奈,他几经思考后,这才开口:“公主,您说会不会有人在暗中帮助李黑闼?”
嗯?
灼华公主的秀眉拧成一个川字:“我也这样猜疑过。”
“但那两首词也太过惊艳了。”
“放眼大晋,除了文圣之外,绝无第二个人能做出那样的词。”
“可秦国公就算是位高权重,也不可能请得动文圣啊。”
文圣,不仅仅是一个称呼,更是大晋文坛的象征!
别说是秦国公了,就连皇帝也未必能请得动文圣为他作诗作词!
“万一是有什么隐士高人呢?”
“公主,这件事情,在下以为应当派人查一查。”
“若是查出来的话,那李黑闼就是欺君之罪,不仅与您的婚约可以解除,就是秦国公一家也不能幸免于难!”
康淮眯起眼睛,眸光中闪过一抹寒意。
敢和我抢公主?
真是活腻歪了!
灼华公主缓缓点头,精致的小脸上浮现出认同之色:“对,康郎说得有理。”
言罢,她将目光落在一旁的首席大太监身上:“徐公公,今日你负责接待群臣。”
“那秦国公来的时候,身边可跟着什么人?”
身材肥胖的徐公公稍稍皱眉,那张像是大包子似的脸上,闪烁着不明色彩的光芒。
“咱家看着秦国公身后有一人,酷似郡王府世子秦铮。”
“只是三年未见,咱家也不敢乱认。”
一听这话,灼华公主凤眸微眯,清冷的目光中闪烁着寒芒。
“好。”
“传本公主的命令,让公主府的侍卫,立刻将秦铮给本公主带回来!”
“若确定是秦铮在暗中帮助李黑闼,秦国公府与郡王府,本公主一个都不会放过!”
徐公公应了一声,便立刻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房间中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灼华公主也一改刚刚清高的模样,宛如一条蛇般,缠在了康淮的身上。
她双眸微眯,极为动情:“康郎,我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