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心满意足地坐在温暖的调解室里,阖着眼打盹,说话迷迷糊糊地,完全就没过脑子。
李警官轻轻敲了敲她这边的桌子。
林惊蛰勉强睁开点眼睛,就见李警官严肃地说:“你说你们交往三个月,王先生说你们交往三年,怎么时间不一样?”
“我说三个月了吗?”林惊蛰愣了愣,完全不记得刚刚说了啥,李警官闻言表情刷得冷下来。
林惊蛰下意识挺直背,瞌睡都醒了大半,瞎编乱造,干脆甩锅:“他胡说八道,我今年才出狱上哪去跟他谈三年恋爱?”
王震球被拆穿也不慌,笑道:“那你刚刚不说我们谈了三个月吗?”
林惊蛰下意识答:“对,怎么了?”
王震球“噗”地一下,别过脸笑出声。
李警官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冷道:“你们俩都给我严肃点。”
林惊蛰狐假虎威:“听到人家警察同志说什么了吗?”
李警官一言难尽地转头看向她,说:“你一晚上改了好几次时间,一会儿三个月,一会儿一个月,你自己都不清楚谈了几个月吗?”
王震球憋得肺疼,捂着脸浑身颤抖。
林惊蛰一顿,忽然整个人都泄气了,她靠着椅子,实话实说:“李警官我跟你实话实说吧,我今天才碰见他。”
李警官思绪还停留在纠结他们究竟谈了多久,闻言大惊:“才一天就前男友了?现在的年轻人都……”
王震球终于是没憋住,哈哈大笑。
林惊蛰放弃了,心想她这算情境之下报假警吧,会被拘留吧。
她掀开眼皮,撇了一眼,趴在桌子上止不住笑的王震球,抹了把脸自认倒霉,开始摆烂:“对,我们认识一天就在一起了,一见钟情,缘分来了连月老他老人家都没挡住,这不,刚拐了个弯两步,脑子冷静下来,就觉得不合适,又分了呗。”
李警官皱眉:“你们这太儿戏了。”
林惊蛰:“您说的太对了。”
林惊蛰年纪小,也不打扮,顶着个乱七八糟的短发,看上去说是高中生都有人信。
李警官看着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死样子,心里难免生出点恨铁不成钢的心情,苦口婆心地给她灌了一脑袋人生道理。
林惊蛰狱中就常常做思想教育,时不时的还得写一两篇思想感悟,还没过几个月正常的日子,就又经历起熟悉的老项目。
这会儿装死,只会提醒对方得加强对自己的思想教育任务,于是林惊蛰抹了把脸,暗叹口气,爬起来正襟危坐,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认真听讲。
等李警官说完了,她非常配合地鼓掌。
李警官瞪了她一眼,问道:“鼓什么掌,我说的话你听进去没有?”
林惊蛰用力点头,她阳奉阴违二十年,已是一位专业的演员,沉声道:“从来没人跟我说过这些,谢谢您,我以后一定好好过日子。”
“奋发图强,积极向上。”
李警官满意地点点头,他点了点手上的接警单,放心了,心想这两个人应该就是普通的情感纠纷而已,招呼着林惊蛰签字。
林惊蛰签了,然后又被他拉着和王震球手牵手,劝道:“小两口没什么困难跨不过去的,生活要向前看!”
林惊蛰嫌弃地抽开手,转瞬间又变脸,朝着年纪轻轻却笑容慈祥的李警官,一脸乖巧地说:“您说的真对。”
李警官满意了,他转头,严肃地和嬉皮笑脸的王震球说:“你女朋友小你那么多,男子汉大丈夫要学会让着她啊,不然怎么讨媳妇儿?”
王震球顺手揽过躲他跟躲瘟疫一样的林惊蛰,肉麻地说:“哎,我心疼她还来不及呢。”
呵呵。
这话说的真倒胃口。
林惊蛰捂住脸,怕自己恶心吐了,把女警给自己的火腿肠吐出来,浪费资源,提起行李,埋着脸,赶紧跑了。
走出派出所,已经快天亮了。
刚刚从温暖的室内冲出来,迎面就撞上湿冷的秋风,冻得林惊蛰硬生生打了个喷嚏。
“哎呀呀,惊蛰,你差点把我丢下了。”
林惊蛰转过身,见王震球离她几步远,笑着朝她招手。
林惊蛰随口答道:“自己不会跟上来,还怪我?”
王震球闻言一顿,眼神一暗,泛起点奇怪的情绪,但眨眨眼,那些东西全都散了。
他故意错开了林惊蛰的话,调侃她:“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如何?”
林惊蛰冷哼了一声,嘲道:“我俩五十步笑百步。”
王震球跳到她身边,被她嫌弃躲开,警告他:“你最好离我远点。”
王震球被她这么说,一点都不难过,毕竟像他这么人见人爱的人,遭到林惊蛰嫌弃,反而显得林惊蛰没有眼光。
林惊蛰吓唬他:“昨天给你算了算,你这人虽然天煞孤星,命途多舛,但是命由天定,运人却能有所作为。”
王震球笑着听她胡说八道,配合地“哦?”了一声。
林惊蛰就坡下驴,顺势说:“所以你要多积德。”
“比如?”
“比如离我远点。”
说罢,她摆摆手,提着行李转身就走,始终没回头。
*
林惊蛰意识到王震球没跟上来,松了口气,心道,听得进去人话就好。
她从派出所走出来,此刻正是七点快八点的样子,天蒙蒙亮,宽阔的步行街上人来人往,林惊蛰一个不上班的闲散人员拖着行李箱竟然不显得突出。
她无处可去,却享受这种融于人海,随波逐流的感觉,找了个可以坐的地方,懒洋洋地等旭日初升,悠悠闲闲地浪费在别人看来如此宝贵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