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林惊蛰心里的悲愤无处宣泄,于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地扑上前,抓住王也的衣领,骂道:“你不是有风后奇门吗?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知道真相,付出了多少?!我被人杀了多少次?又杀了多少人?我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今天来到这里,我好不容易来了,你却告诉我,”林惊蛰深吸一口气,压抑自己泣音,一字一句地质问他,“你不知道?”
“林惊蛰,”王也冷静地扯开她的手,问她,“术士的两条路,我走的是另外一条,这个问题难道不该问走了第一条路的你吗?”
“我?我要是早知道!我……”
林惊蛰的话被王也打断了。
“林惊蛰,两条路,按理来说,都走不到尽头。”
林惊蛰诧异地听他说:“因为我们都是人,我们属于万物的一部分,始终遵循着天道,不可能超越它。”
“但你却走到尽头了。”王也问她,“为什么?”
“……”
[你的眼睛是神明的眼睛。]
[只有你的眼睛可以办到。]
“是……往生眼。”眼里堆着的泪珠模糊了她的视线,在明白廖景春当年到底为她做了什么后,她的泪珠终于滚下来。
廖景春当年欺瞒天道把大罗洞观刻在万物之外的往生眼里了,所以林惊蛰可以跳出束缚,看尽世间命理,脱离原本天道加在她头上既定的命运。
“如果,师叔当年真的是因为触犯禁忌而被世界修正,那么……真相应该早就被天道抹掉了,”王也沉声道,“林惊蛰,你找到的是一个不存在的真相。”
王也悲悯的同时同样无情,他直白地告诉林惊蛰:“很可惜,事实上,这世上没有人能告诉答案。”
“不可能!”林惊蛰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她摁着头,头痛欲裂,当年骤然失去廖景春又被一脚踹进恐怖的异人圈的恐惧感再次涌上心头,失去了父亲的庇护,天都塌了,谁都可以骗她伤她杀她,她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蚌壳,人人都在嫌弃,又人人都在追逐,只是为了挖出蚌壳里宝贵的珍珠。
珍珠挖出来,蚌肯定就死掉了。
可是,父母死去后,谁有真正在乎一只蚌的生死?
他们只会想着如何把蚌壳里剩下来的蚌肉也一齐挖掉,啃食殆尽,在对其血肉的口味,大谈特谈。
“我……”她陡然摔倒地上,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王也感觉不对,急匆匆地拉起她,却见她捂着头一会儿喊晕一会儿喊疼,恐惧地蜷成一团浑身颤抖,双眼迷离,呼吸变得越来越吃力,越来越浅,也越来越慢。
不能再待着这里了,王也想,林惊蛰情绪太激动,犯了急症。
内景里的状态和外面的是一样的,若是她在这里死了,在外面同样会死。
得立刻出去!
而林惊蛰却陷入自己的意识之中,她忽然想看照片。
那是她痛苦时,缓解焦虑和恐惧的唯一方式。
“王也……把、把照片、给我。”
犯病了还发神经!
王也都要抓狂了,他一把背起她,想办法出内景,然而这是林惊蛰的内景,她若是不想出去,谁也出不去。
“照片。”她背在他背上,虚弱地快死掉了,还一个劲儿地要照片。
“大姐!!你身上哪有照片啊???”王也都要崩溃了。
没有照片?
谁拿了我的照片?
林惊蛰克服身体的不适,拼尽全力去思考,然后找到了金色的身影。
是王震球吗?
影子清晰了些。
酒红色的眼眸里荡着笑意,全无平日里的算计和戏谑,眼里干净的只剩下林惊蛰一个人的身影。
他说:“能喜欢你真是太好了。”
林惊蛰视线有些模糊,她靠在王也的背上,闭上了眼睛,重新回到了漆黑的世界。
在那里只有王震球一个人。
是王震球就没关系。
她想,照片拿走也没关系。
耳边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王震球打着伞,将他们隔绝在喧闹的雨幕之外,他认真地告诉林惊蛰,若是她死了,他会伤心。
……差点忘了,这世上是有人在乎她的生死的。
不只是王震球,雨幕之外,喧闹的火锅店里陈倩倩鼓励她重新开始,苍琅山里林寿不惜一切代价把她推出林家,安静的狱中占英莲为她忙前忙后,还有……还有悯尘。
他用性命替林惊蛰挡在深渊之外,又拼尽一切想要满足她的执念。
时间又被推的很远,林秋雨废了半条命又用短暂的余生保护了她安然无虞的童年,廖景春躲在公交站外因她的存在而踌躇半天不敢上前。
这些人做了这么多,不是让她苟延残喘,痛苦地沉溺于过去,活得不得安宁。
而是想让她,好好活着。
并非作为一具行尸走肉,而是一个真正的人,一个知道行有何方的人。
“王也。”
王也百忙之中,应了一声。
“我有个问题。”她声音很轻。
王也心想,怎么有那么多问题,但憋着没说,等她说完。
“如果,往生眼在万物之外,不受天道束缚,那、往里面藏点什么是不是也不会被天道抹掉?”
王也前进的步伐停住了。
“王也,你比我厉害,也比我聪明,你帮帮我,”她断断续续地说,“我想看看眼睛里面有什么。”
“王也。”
她深吸一口气,轻声喊了一声:“师兄。”
王也闭上眼,叹了口气,问她:“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