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羽翀引路的身影渐渐往前远去,白寻呼出一口气,在鹰背上盘腿坐好。赤霞俯下身来,伸出一根手指在白寻的眉心点了两下:“你呀,你呀!九头虫和敖烈可不一样,别说是捉弄,就是嘲讽几句,他也是会动怒的,像这样的妖王,杀个把人和妖怪什么的,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我在这里还好,我要是不在,白白教你给他杀了,你的父母岂不是要伤心吗?”
白寻听了,连连摇头:“不敢了,我不会再去招惹他的。”
“就是他招惹了你,你也要避让一些,这样才能保住你这条小命。”
“真不讲理。”白寻摇了摇头,垂在脖子两侧的辫子跟着摆了摆。
“妖怪是不会跟你讲理的,你要是比他更强大,就能让他按你想的去办,如果你比他弱小,就只能退避三尺。”
“可真够真实的。”白寻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个真实的世界,但她依旧觉得残酷,难以接受。
赤霞见她想听,就又说了一句:“仁慈,只能由强者施舍,而弱者,无法要求别人仁慈。但是,你也不要因为自己是弱者,而对强者顶礼膜拜,因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弱者也有自尊的需求,这样的需求,甚至可以盖过我们对生存的渴望。”她就是这样的人,纵然生活艰辛,她也不会轻易低头,即使面对强风的摧残,也只会‘宁折不弯’。
假使生命是焰火,她也愿意,只存在于那美丽的一瞬间。
“是这样吗?”白寻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赤霞的选择是宁愿死去,也不愿意没有尊严的活着,而她自己呢,她不觉得自己会有这样的决心,也许就算失去了很多很多,她也愿意忍受,然后继续生存下去。就算这样的生活没有意义,但是谁能笃定,生活本来是有意义的?
九头虫的速度虽快,却没有故意将他们甩在身后的想法,因此,他也只是驾着云,在前面慢腾腾地飞而已。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山便近在眼前了。□□山先前也没有名字,因九头虫搬迁于此,便以九为名,而‘□□’实为‘九凤’之意,或者暗指九头虫自以为是鸟中之凤,一代王者也说不定。
眼前连绵不绝的数座大山,一座又一座不断地铺垫到天边去了。入眼处也不尽是苍翠,高大的树木有,却并不多见,更多的是低矮灌木,或者是一棵又一棵,长着针叶的松树林,又或者是一簇簇、一丛丛,烧遍各处的映山红。
而依羽翀所指,花开得最艳的那一座便是□□山。
□□山上树其实不多,而此时正值三月,地上的草刚长得鲜绿,并不是翠绿的样子,不能将地上的黄土完全遮盖起来,附近还分布着不少山体崩裂而坠落的岩石,看上去竟有几分苍凉味道。
毕竟是女子,即使并非凡人,但依赤霞和白寻的心性,仍然不免对这些鲜艳的花草有所钟爱。
赤霞一见这映山红色,心情大为雀跃,提起裙摆便从黑鹰上一跃而下,扑进花丛中。羽翀紧跟在她身边,也不说话,只是慢悠悠的跟着。待到黑鹰收翅,白寻从它翅膀上爬下来,目光与黑鹰的视线匆匆一汇,仿佛感觉它眼睛一亮,正在惊诧之间,却见黑鹰张大嘴巴,滴滴涎水从鸟喙中流了出来。
这怕不是将她当作了一盘好菜。
“告辞!”白寻托起裙摆,毅然转身追那二位去了。
赤霞边走边看,大约是心情雀跃,脚步也慢不下来。羽翀不远不近地跟在一旁,趁着赤霞采下一朵多层的绯红杜鹃时,便趁机上前说道:“此种杜鹃,名为美人笑。”又说道:“如此春景,唯有与公主共赏,方能算是不负韶华。”
赤霞却没回应他,只是淡淡一笑,目光移到另一丛雪白的花朵上,羽翀随即说到:“这杜鹃的种类少说也有几十种,这白色的就叫做美玉。”
“不想□□大王不但武艺高强,对草木花卉竟然也颇有研究,真是令赤霞汗颜。”
“叫□□大王太生分了,我名羽翀,公主称呼我阿翀便可。
”
“阿翀,哪个字?”
“是‘鹄飞举万里,一飞翀昊苍’的翀字。”羽翀认真答道,赤霞竟然会关心他的名字是哪一个字,这岂不是说她也关心他吗?可见他做的这一切,她并非看不到。
赤霞拈起一朵花瓣略厚的‘牧童曲’,三根手指捏着它转来转去,似有权衡之意:“你是不是,还拿着我的耳坠?”两人沿着花海越走越深,这里是一片深红色的杜鹃林,杜鹃树再长也长不了多高,顶多只比赤霞高一点点,大约在羽翀的肩膀左右。
她一说这句话,他的脸顿时烧了起来,和这片林子里的杜鹃也差不多了。
你真是,抱怨的话,他说不出口,但情绪已有起落:“是我拿的,又如何?”他偏着头,苍白的脸被周围的颜色染红了不少,语气却陡地一变:“难道公主要讨还吗?”
他那眉头一紧的神情看得赤霞也是一愣,她便说道:“是我的东西,我拿回难道不应该吗?”
那理所当然的态度让羽翀也有些受伤,他心里有个想法,赤霞答应出来游玩,并不是为了与他建立某种关系,而是为了把话说清楚,彻底斩断他们之间的暧昧联系,不能让她把话说出口。
“公主请看,耳坠在这里。”他摊开手指,掌心放着两样东西,一件是赤霞的珍珠耳坠,另一件则是一对玉石打磨出来的耳环。“公主的东西自当归还,羽翀这里也有区区一点心意,希望公主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