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烈一听,便收了鱼竿,将双手放在两膝上:“确也十分稀奇,这溪水算不得浅,谁知竟一条鱼也没有,我刚才出来时,也未在村落中看见一个人。”
“没有人?我方才出来得急,并没注意。”白寻的神情停了一下,嘴角轻扯,猛地回头看去,果见大雾之中,除了白宅,其他地方空无一人、空无一物,而刚刚白寻从中走过,竟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妥。直到敖烈提醒,她这才发现整个村子只有他们二人,非但没有人,连房屋也消失不见了。
“不见了便不见了,也没有什么要紧的。”白寻把头靠在敖烈肩上,闭着双目说。
敖烈又道:“可是你的家人也不见了。”他昨晚还曾见到的白寻的父母和侄子侄女也消失了。
“没有关系的,没有关系。”白寻的身子分明在打颤,声音也低了下去。“嗯?”敖烈皱起了眉头。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一个梦,可是梦一旦说出口人便会清醒,她不愿意醒。白寻终于抬起了头,眉头紧蹙,似欲落泪:“即便这只是一个梦,我也希望这个梦能做得再久一些。”
她果然以为这是一个梦。敖烈环住白寻的肩膀,将她抱在怀里,揩去了眼角泪光:“我不是还在吗?你的梦并没醒,怎么就慌了?”
白寻不敢置信地看着敖烈,是啊,她已知道这是个梦,为什么还没醒呢?这里面分明有不对劲的地方,她欲往更深处想,但平日极灵活的脑子这时就似机器卡住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什么也想不出来。“我觉得脑子好像有些不听使唤,我莫不是傻了吧!”
这大约便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幻境本是依白寻的梦而建,只因白寻还在梦中,所以她便不能明白这是幻境,只会以为这是自己的一个梦。
所幸这幻境的范围越来越小,距离他们离开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人间岁月数百日,匆匆算来一弹指。
昆仑山云出宫。
羽联本奉了九凤大圣旨意下山提点羽翀,只是临下山之前,他忽然生出一些感应,便拖延了些时间,等到夜色黑沉,繁星显象之时,再观天象、刺探天机。
不想一观之下,果然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白寻的命星竟是已经停下了前行,其上的光芒也不再增强,只安居在羽联的命星一侧。而冰神的命星竟是已彻底失去了光辉,这极不合常理,便是陨落,星痕常常也能保留数十年乃至千年,剩下的一些余烬足以庇佑后辈,但冰神的命星却消失得干净利落。
这样的事常常有两种可能,一是被修为更加高深的大能给抹去了;二,冰神的气运未落在白寻身上,有可能是被第三人窃走了。
这人是谁?羽联按捺住推演此人身份的欲望,能窃走冰神的气运之人必是真正的大能,若敢推演他之气运,一定会被他察觉,到时那人若生出了杀人灭口的想法,自己又怎能抵挡?
不过,兴许也不用刺探天机,羽联粗粗一看,便发觉星域之中天庭那处又多出了一颗明星,恢弘明亮,熠熠生辉,将大半星宿的光辉都盖过了去。
此人竟是已经归于天庭了。
他再看羽翀的命星,外表虽明亮,内里却逐渐暗淡,乃是无根之火之象。果然世间都是强者恒强,弱者愈弱,还谈什么妖族复兴,真是引人发笑。
他轻轻地一挥袖子,化身为一只双首金羽孔雀,三千尾羽尽放光彩,金羽孔雀清啼一声,振翅高飞,如一道流光般坠入凡间。
出云宫的其他妖族弟子却对此嗤之以鼻,如此微末修为还敢出来卖弄,无怪乎外人都以为他们出云宫无人。
幻境中也有白昼与黑夜,敖烈细数时日,至今已有七天。
这些天虽过得快乐,但他担忧误了取经,便十分不安,且不好对白寻说,只能暂时将话藏在心中。
幻境每天都在缩小,如今已缩小到白寻家附近十几尺,他们每天也只是待在院子里,晚上同榻而眠,白天或者修炼,或者是闲谈,或者从白元道的书房中翻些旧书来看,倒也不算苦闷。
敖烈刚和白寻说起三打白骨精的故事,白寻便想到曾与自己交手的素殖夫人,两人将妖魔的样貌说来核对,果然是同一人。
白寻道:“好厉害的白骨精,若不是当时冰寒也在,我还不知要怎么脱身。”
敖烈也没想到白寻竟会差点被白骨精杀死,这时想来仍然心有余悸:“你这些年不知是怎么过的。冰寒又是谁?”
白寻只好把极北之地的事捡了几件不要紧的说给他听,提起冰寒,便也只说是指点她修炼的前辈,将冰莲的事又略去一些。敖烈倒是依稀还有些印象:“是第一次见面,便传音给你,还将你从我身上踹下去的那位?”
什么叫从你身上踹下去,老子当时骑的是龙,又不是人。但白寻偏偏还不能说不是,因为那的的确确就是冰寒做的。“是他,冰寒前辈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面上装得凶巴巴的,其实十分善良心软。若不是他,我现在还不知在哪里,可惜你们两个一直没机会见面,当时他本与我回到青石溪,后来不知为何突然辞行,我还真有些不舍。”
一提到前辈,敖烈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位鹤发童颜、精神奕奕的老人形象,便十分自然说道:“他老人家洪福齐天,又何用你挂怀呢?”
白寻一愣:“老人家?”转念又一想,冰寒已有数万年修为,说他是位老人家大概也说得过去。“是啊,他老人家是个从来都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