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他和我的事不重要,反正人都已经死了,重要的是你和贺兰部之间要怎么办?你不可以娶你的亲姨娘的,那可是真的会身败名裂在史书上留个万年污名的。”
“那你要我怎么办?!把你交给贺兰部然后让你去和他们解释他为什么在你的帐篷里被你的机关兽袭击然后重伤吗?你甚至连对着我都不打算开口。”
阿拓有点急了,他何曾见过诸葛承这幅失落的样子,他们又不是没见过残酷景象的人,但哪怕诸葛承会一再因为这些残忍而泪流满面,但当他流完眼泪,也总是会去做点什么好弥补或者制止这些残酷,残酷本身从未击倒过诸葛承。
而这一次,不过一个罪有应得的人死了而已,诸葛承却一直都在沉默。
“你知道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会信的吧。”
“我……”
诸葛承张开嘴,却不知道怎么要怎么继续。是因为那整件事太过荒谬所以难以启齿?还是因为那几乎已经接近事实的本质所以他才故意视而不见?
“罢了,整件事不过是他觉得你想要他的女人,而我又是你的男人,所以既然你要动他的人,那他干脆就先动你的人。而我本人并不想在被人用了强后还不出手反击,于是就让石虎打晕了他。可惜太过小心怕弄出人命的我让石虎用的力道小了点,他才晕了一会就醒了,于是就怒而想要杀我,然后就是你看见的那样,石虎为了救我下了重手,你到场后又把人给弄死了。”
尽管诸葛承陈述整个事情的过程里用的语气很平,阿拓却震惊地楞在那里。
“他怎么可以这么说你?!你不是……我不是……我们……”
阿拓好像有满腔委屈想要控诉,但话到嘴边又结结巴巴的一句也说不出来。
“我们只是在讨论国事政策而已,根本没有做他们想象里的那些事,我们是清白的!”阿拓的主张说得略显慌张,因为底气不足于是就把嗓门又抬高了一阶,多少有了点色厉内荏的样子。
“是吗?你是这样想的吗?”诸葛承随意地笑了笑。
“我们到底是没有做他们想象里的那些事?还是我们只是还没有做他们想象里的那些事而已?你觉得我们是清白的?或者你希望我也觉得我们是清白的?”
“阿拓。”诸葛承起身走到了阿拓身前,抬手抹去他额头那里沾到的属于刚刚那个人的血点。
“你已经不再是一个流亡在外的流浪王孙了,你现在是这个部落的王,所以有些事情你不光需要对自己交待,还要对着你的子民们交待,那不是一句清白一个问心无愧就能揭过去的事情。何况——”
诸葛承抬起头直视着阿拓的眼睛,确保对方能看见自己说下面这句话时的真诚。
“从我个人的本心来说,我并不认为自己是清白的,我想,你也是一样吧。”
224.
对于诸葛承的问题,阿拓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他从没想过要掩饰自己对于诸葛承的感情,但那根本不止于世人想象里的那些肤浅的关系。
他们可以轻易地互相托付自己的性命,他们将对方的利益当成是自己的利益那样规划打算,他们的牌位并排放在世人都不知道的鬼谷深处的大殿里,而他们各自灵魂的一部分会在死后依旧在那里相聚。
他们当然也可以有关系,但那不过是在相处里的一部分而已,如同一起准备一顿晚饭、一起看着伊河上的日出和草原上的日落、一同制定一份计划并且完成、一同规划并期待着各自生命的延续一样,那些都只是……他们的一小部分罢了。
可世人却只想盯着这微小的一部分,并想用它来定义他们之间关系的全部,这不但肤浅,甚至是对他们俩人的一种侮辱。
“是,我也是一样不清白,但这不代表他们可以这样看你,他们怎么可以这样看轻你!”
“不是我,阿拓。我一个汉人,我怎么做怎么想,活着还是死了,对于这些胡人来说都毫无意义。”诸葛承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些怜悯的神情。
“是你,他们在乎的、猜测的、议论的,始终都是你。”
诸葛承停顿了一下,而阿拓仿佛猜出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脸带恳求地对着诸葛承摇了摇头。
“让我说得更明白一些吧。”诸葛承根本不会阿拓的摇头。
“我存在在这里,在你的身边,是在拖累你。我正在和你的那位小姨娘一样,成为你君王生涯里的污点。”
“你和她根本不一样!”阿拓几乎是在吼了。
“真巧,那个死掉的男人也说过同样的话。但那又如何呢,污点和污点本来就可以完全不一样不是吗?”
诸葛承无所谓地反驳着,而阿拓本人则楞在那里。以他对诸葛承的了解,在他说完这句以后,自己最不想听的那一句就应该会在后面跟着了。
“所以,你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由好让你可以离开?”兵家人的阿拓不喜欢坐以待毙,干脆选择先下手为强。
“不谈你能帮我多少,不谈我们能为这个天下做多少,却只谈别人口中那些虚无缥缈的肤浅揣测吗?你还不如干脆说一声‘我要走了,不许留我’来得干脆利落一点,反正你也知道,只要你开口,我再不情愿也会放你走的。”
阿拓想过一百种诸葛承要走的由,无外乎都是些胡人太蠢太笨又太野蛮,总之烂泥扶不上墙让诸葛承看不上之类的破事。但他万没想到的是,诸葛承说,他正在变成他的污点。他本人都不一定能是一个明君,但诸葛承却是个天生的宰相。阿拓读的书虽然没有诸葛承的多,但却也着实不算少了,他就没见过会有哪本书里说,一个优秀的宰相会成为君王的污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