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说,你我也让他能多活二十多年了,何况这些年,他们这些老牧民只要肯跟着我入关,我一律分给他们高产的良田让他们能适应农耕,我自问从没亏待过他们。”
无论是诸葛承还是拓跋珪,都不可能因为某个当年的故人改变自己的计划,他们的对话也更多的只是在感叹命运无常、牵连众多罢了。
除了花弧所在的这个山洞里,因为有人认识这只蜘蛛,所以其他的士兵们和蜘蛛们保持着相对的克制和冷静外,其他的洞里都已经发生过几场冲突了。
虽然在诸葛承嘴里这些木蜘蛛没有什么攻击力,但那是相对他的其他那些杀伤性机关兽而言的。在几个洞里当有几名士兵壮起胆子试图攻击木蜘蛛时,被蜘蛛能挖开巨石的尖利脚爪一击刺穿胸膛,几只蜘蛛在两条前腿上各挂着一个还在挣扎惨叫的人时又顺着岩壁爬到洞顶。
山洞里有善射的人对着蜘蛛射了几箭,但细小的箭矢对于木质结构的蜘蛛来说根本无关痛痒,灵活的蜘蛛们避开了大部分的箭矢,剩余中了的也只是在身上多了几根木刺而已。在蜘蛛从天上空投了几具反抗者的尸体到人群中央时,人类好不容易提起的反抗勇气彻底消耗殆尽。
在发现自己不攻击蜘蛛也不会主动出击后,那些士兵们自然地老实下来,人们尽量集中在地上的某个区域,而蜘蛛们则在洞顶静静地看着他们,双方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
“本来这一次可汗的军书征召的是我的三儿,就是那时那个天天跟在两位身后玩的小孩子,二十多年过去,他也成家立业,有了媳妇,媳妇也怀孕了。那孩子因为小时候跟您相处过的原因,特别向往汉人的生活,所以在可汗说要带我们学着汉人种地时,我就将大部分的牛羊卖了跟着可汗入了关内。”
花弧的话也从侧面佐证了拓跋珪刚刚说的那些,于是此刻诸葛承身上那些来自文官的血脉暂时压制了武官的那一部分,忍不住关心起北面的内政来。
“要让胡人种地很难吧?”
“岂止是难,简直跟要了他们的命一样。”很难想象一国皇帝居然认真地对着敌国的将军在诉苦,然而拓跋珪就是一副憋了很久,终于找到了能听懂他说什么的人那样开始滔滔不绝。
“先是关于土地的大小,那些贵族们非要按照在草原上划分的草场的大小来领耕地,先不说有没有那么多开垦好的熟地可以拿来分,就算有,给他们这么大一片地方他们种得过来吗?”
“然后是牧奴,我想仿着汉人佃农的制度,让这些牧奴直接转化成贵族手下的佃农,在租税上让他们也可以保留一部分耕种后得到的粮食。
这样不仅有利于加快部族从游牧向农耕的转化,也能让那些牧奴们获得更多的保障后,多成家立业从而增加更多的人口。因为牧奴转化来的佃农耕田都很积极,哪怕他们能留下的粮食不多,那也是真正能属于他们的东西。同样的,贵族们也能得益于这些佃农的勤恳劳作,在每一亩田地上收到更多的租税。”
“这本是件合则两利的事情,结果这些胡人贵族们非要和我说,草原上的规矩,牧奴的一切都是属于主人的,留他们一口饭吃已经可以了,哪里还需要同他们分成。于是扬言反对者有之,阳奉阴违者也有之,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耗了我好几年的光景才算是彻底推广下去,白白地耽误了大量的时间。”
“这本来是个很好的计划,但你错就错在,不该让身为汉人的臣下来颁布和执行这个计划。”
诸葛承这些年当然也一直在关心北面的朝政,所以在拓跋珪说了这个牧奴的事情后就立即指出了他的问题所在。
“这本来就是我的旨意,我身为他们的皇帝诏令之下当然是一言九鼎,难道只不过是因为传达的人变成了汉人,他们就可以抗旨不遵?!”
第1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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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没有抗旨不遵,只是内心抵触罢了。”诸葛承甚至有空替过去的胡人贵族向现在的拓跋珪求情。
“内心抵触便是不遵,心口不一,其心可诛!”
拓跋珪说到这里,身上杀气一阵盘旋,不要说虎牢关上的汉人士兵买电脑第一次见那个架势,吓得握着弓弩的手不停地发抖;就连他自己身后的鲜卑人,都勒着马后退了两步。
“你这样强硬地对待这些贵族们的话,不就和他们对待自己的牧奴是一样的吗?这样你也就可以解他们到底是在不满些什么了吧。”
如果诸葛承真的在北面出仕,当了拓跋珪的丞相的话,这些直白的由他就不会对着拓跋珪说出来了。毕竟君臣有别,他们就算私底下关系再亲近,这条尊卑的线总还是要守住的。但现在他们分处在两个阵营,所以丞相不能说的真话,敌人反而可以坦荡地说出来。至于要不要接受,那是拓跋珪的事。
“可是……可是我做这些是为了他们好,这和他们那些只想着把牧奴当牛马的人是不一样的!”
拓跋嗣侧过头看了一眼,内心感叹诸葛承到底是不一样的,如果一般人用那种语气说拓跋珪错了,恐怕现在他的头都已经在地上滚了,就算他这个亲儿子也只能浅浅带过地劝一劝。然而诸葛承这么直白地说完了,拓跋珪除了委屈地给自己辩解了一句后,就没有多的了,连那句辩驳本身里也听不出什么生气的成分。
“起念动心上是不一样,可是他们不是你,没法在事情还没开始前就看见结果。他们能看见的,只是原本全部属于他们的东西现在反而要分出去一部分。而且你派的那些个汉人大概在说服他们的时候,引用了一堆仁义道德却唯独不提最终收益。所以这件事在他们眼里看起来,多半会当成是你要学汉人仁义,却在慷他人之慨,牺牲他们的利益,于是他们自然就满心怨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