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刘裕并没有强留他这名得力手下,所以在确定司州事务由毛小豆一应接手后,他就退隐到了洛阳郊外的这处“祖宅”。只不过因为一时间不太适应身份的骤然转换,退下来的诸葛承习惯于每日无所事事地坐在院子门口发呆打发时间。
不过比起平常来,今天的诸葛承等在那里还算有点目的,因为毛小豆前两日托人来信说今天要来洛阳办一点事,办完后就会回家待一天。所以诸葛承未时过了一点就开始坐在这里等着,生怕错过毛小豆回来的时辰。
在离天黑还有半个时辰左右的时候,诸葛承终于远远地看见了毛小豆的身影。
诸葛承本人不是个很喜欢排场的人,同样的家风也一并传到了毛小豆身上。所以远远望去,毛小豆本人骑着马,另外就只带了另一个也骑着马的人跟在他后面。
诸葛承有些奇怪地望着毛小豆身后那个人,虽然看不清脸,但他总觉得没在虎牢关上见过这样身型气质的人,也许这是他退隐之后才开始在虎牢关当兵的人吧。
“看来小豆子挺看好这人的,我才退下来多久,这就和他同进同出了?”
诸葛承随口分析了个原因就起身迎接儿子,只是在看清对面来人的脸后,本来喜悦的脸因为惊讶而定格在了发愣的表情上。
“爹,我回来了!”毛小豆喊了一声发现诸葛承没什么反应,不由得拿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
“爹?”
“哦,小豆子回来了啊。”诸葛承立马重拾笑容补上了一句,但还是禁不住在后面跟了一个问题。
“你后面的是?”
“哦,他叫阿拓,是我新捡来的亲兵,是个鲜卑人,他家部落长辈起兵反抗被皇帝镇压了,剩他一个人逃出来到了我们这边。哪怕现在两边言和了,北边也依旧没有他的退路,我看他底子不错,是个人才,又可怜他的身世,于是就让他干脆在虎牢关当我的亲兵算了。”
诸葛承此刻内心觉得无比违和,这孩子长得和年轻时的拓跋珪几乎一模一样,用的化名也一样是阿拓。看他年龄也是毛小豆的年纪,按说应该就是他离开之后刘夫人生的大皇子拓跋嗣才对,怎么会出现他的家人被当了皇帝的拓跋珪全部镇压的事情来?
但目前形势还不明,也许这一切都只是巧合呢?所以诸葛承却还是硬着头皮接了下句。
“阿拓是吗?家里长辈都被北面皇帝镇压了?”
“是的,毛老将军。阿拓本来已经走投无路,幸而毛将军收留,所以为了我报答将军的恩情,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做一名亲兵,希望能护得将军安康。”
自称阿拓的年轻人的回应又让诸葛承一愣,因为他叫他“毛老将军”。此刻诸葛承才反应过来对外他都是自称毛德祖的,哪怕是毛小豆都不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孩子,毛老将军其实并不姓毛。
所以为什么我放着好好的诸葛不姓要姓毛?
在诸葛承还在自我反思的当口,毛小豆似乎已经等不及了,几乎以平等方式相处的毛家父子之间没有当父亲的不发话当儿子的就等着的习惯。
“行吧,我爹又在想他自己的什么事情了,阿拓你先跟我进屋,我带你去今晚你睡的那个屋。”
毛小豆说干就干,一会的功夫,他和阿拓对话的声音就从里屋后院那里断断续续传来了,独留浑浑噩噩的诸葛承一个人杵在门口依旧在思考他为什么从姓诸葛变成姓毛的问题。
我之所以对外宣称姓毛是为了给北面一个措手不及,当年的我和谢将军保证说拓跋珪只要一统北方后一定会南下,届时汉人里能拦住他野心的唯有我而已。而我要不惜一切代价给拓跋珪设局,让他在军事上产生误判,这其中就包括了隐瞒下虎牢关守将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他熟悉的墨家传人这一事实。
可是北面和南边已经握手言和了啊,不说两边已经约定的二十年互不侵犯,连互送质子的环节也已经完成了不是吗?
“小豆子!”诸葛承叫得凄厉,所以本来人在后院的毛小豆立即丢下阿拓跑来问诸葛承出了什么事。
“你这一次去建康,看见了北面送来的那名质子了,他是谁?”
“爹,冷不丁的你问这个干嘛?你不都已经告老还乡了吗,这种朝廷上的事你也不用这么一直操心了。”
“我也就是好奇问问,北面送了哪位皇子来当质子?”
“哦,是齐王拓跋嗣。要说北面这次也的确有足够的诚意了,都说皇帝最看好的传位对象就是这个齐王,现在能把他派来这里,足见对于这个和平盟约,北面是当真的。”
“那这位齐王殿下,这个拓跋嗣,他长什么样?”
“爹,你什么时候对这种事这么上心了?”
“你爹我毕竟是以前的司州刺史、辅国将军,对一辈子的敌人北面有点好奇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吗?”
“行吧,这个齐王就是一般胡人的长相啊,年纪倒是和我差不多大,但已经是一脸横肉长得五大三粗的样子,幸而谈吐还算文雅,否则看起来就和那些草原力士差不多啊。”
不可能,拓跋珪明明长得那么好,刘夫人也是我亲眼见过的温婉美人,没道他们的儿子独独长成了一副粗野大汉的样子啊?
“那你觉得北面的皇帝拓跋珪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差不多也就是和齐王那样,就是更高更壮,看着就能吓哭小孩那种吧?”
不是的,不对,小豆子没见过拓跋珪,所以不知道拓跋珪是何等的仪表堂堂,他怎么会生出那样的儿子,明明这个跟小豆子回来的阿拓才更像是拓跋珪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