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掐脖子,捏脸,用脚踹,完全是孩子打架时的招式。高杉越想越气愤,墨绿色的眼睛紧瞪着坂田银时,细长的眉毛拧成一团,他算什么鬼啊,不就是一个肮脏的孤儿!让他气恼的是这人牵着松阳老师的手走进来,抱着松阳老师的刀,还摆出自以为是的表情,对他的话置之不理。比起高杉,坂田其实很冤,他不过不想说话就被讨厌,不过这家伙少爷样的表情也激怒了他!
年幼的白夜叉和后来的激进派领袖还没将“战斗”分出胜负吉田松阳就走了进来,赶忙分开他们两个。
“后来老师带银时去河里洗澡,收养了银时。小时候的经历可能带给银时很大伤害,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会和我们说话,和高杉的关系也渐渐好起来,虽然有时候吵得厉害,不过不会动手,都是我在给他们调停。三个人在剑道馆碰面,然后一起去书塾上学也就成了很平常的事情。不得不说,银时和高杉都有种吸引他人的特质,虽然高杉不会承认,书塾里的人都很想与他亲近,大概是他的气质吧,而银时,平常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人气也很高。我本来以为日复一日如此度过是再平常不过......”
桂小太郎清秀的脸庞露出悲伤而惆怅的表情,不禁唏嘘。他表现出的一身正气浩然,不食人间烟火之态,“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之愿就已足动容,可真正哀痛岂止表露出的一半,不能更加明白,美好的事物被击碎,平稳的日常摔成四分五裂,想哭却哭不出来,只好让痛苦在心里糜烂的感觉。
“那天晚上,只有银时和老师在一起。深夜的时候书塾的方向燃起大火,村中的人全都跑去救火,我也去了。到达那里的时候一眼便看到高杉站在书塾前......”
火焰攀上了小屋,通红炽热的光热旁,黑色被遗忘在阴影。
桂小太郎正想走上前问清楚,高杉已快步走向旁边,他匆匆跟上去,见到高杉晋助看着靠在树旁的坂田银时,他之所以能认出那是坂田,全靠他在黑夜里也蜷曲着的银发,如他们初次见面。
高杉晋助用与吞噬着一切的火龙相反的冰冷声音发问:“松阳老师呢?”
“被带走了啊。”
他压低了声音,像是为了确认:“你说什么?”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从阴影中传出的无力的笑声就像是短促的哀鸣,死前的最后一声叹息。
“喂,高杉你冷静一下!”桂跑上前去,拉住了高杉还想再次抬起来的手,却被猛地甩开。
就在刹那间,夏季的暴雨来得太快,但他的声音还是清晰的传入桂的耳中,
“我怎么可以冷静!桂!老师被带走了!松阳老师被幕府的那一群混蛋带走了!这个家伙却没能够阻止!什么都没能......”桂说他不知道那两个人怎样,他哭了。
在雨水与轰隆的雷鸣的奏响声中,所有暴露在天空下的人们都湿透了,雨水顺着皮肤滑到了衣服里面,粘稠而冰冷;洗刷过脸颊,让眼睛也如被烧毁的书塾那般疼痛;雨水倾泻在心上,心似乎在那一刻死掉了,
“你们两个都适可而止!”桂握紧了双拳,用颤抖的声音朝两人叫道:“我们一定可以把老师带回来的!”
“很痛苦。”
“不论是过去还是将来都不可能再有同样的感觉,就算高杉说出我们不再是同伴时也不会比那一天更加痛苦。”
“书塾被烧的时候还抱有希望,但是——”
“但在我们再次见到老师的时候,希望就和小美人鱼的愿望一样破灭了,化作泡沫,被击碎了。”
“高杉想毁灭世界,我很能理解,失去了塑造人性最初的事物,身体里叫嚣着的野兽已按耐不住要撕扯开胸膛出来了。明明大家的起点都是一样的,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走上了分岔路。”
“我认为我憎恨这个世界,但最应该憎恨这个世界的银时却忍耐住了。”
“最初的确是为了夺回老师,现在我所做的都是为了国家。”
“为了迎来江户真正的黎明。”
整个晚上,这个故事在她的脑袋里不停滚动,那些听上去似乎大义凛然却不着边际的话在她看来却是希望的话语,虽然同时也使她的精神疲劳。
和白天一样坐在小院的樱树下拉着二胡,不用担心会吵醒别人,黑色才是吉原的白日。
考虑过,反反复复思考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谓之为不幸的,闭着眼睛对比,她承受过的比桂他们好太多,她没有亲眼看见重要的人的死亡,也无需与世界为敌。在雨夜里母亲的头被狠狠撞到墙上时发出的声音和自己缩在墙角的颤抖的懦弱曾经一度成为噩梦,到现在的无法面对,每想到这种场景就让她渴望能扭曲什么以求平稳呼吸的再次来临。
或许更小的时候发生这些事情会让自己比现在完整,可时间确实无法重返了,她的心早已碎成一片一片,并且再也拼不回去。
恍惚间,靠着矮椅,身体像是漂浮到了空中,手指从弦上滑落,架着弓子的手也受引力而向后垂,最下的琴轴敲在锁骨的位置,像是解开了思绪和身体扣着的锁。浓密的枝叶挡住了月光的倾泻。
“好漂亮的夜樱啊,想接住一片花瓣。”
身体却无法动弹,可潜意识里觉得抓住了只开七日的樱,她不会目睹比战场上万尸铺地更可怕的场景,曾一度以为自己的悲哀无人能够了解,到现在,是啊,过了这么久的时间才明白坦然面对是最好的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