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堂课,来的人零零落落,实在不太多。但老师似乎也想为一学期的课画上一个体面的句号,并没有点名。
下了课正是晚饭时间,野原去食堂吃完饭,又为一天没出门的室友打包了晚饭,出食堂时天已黑了。
好在雨也停了。
野原一手拿着伞,一手拎着打包的晚饭,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身旁有两个女生挽着手有说有笑地擦肩走过。二十来岁的女孩子连脚步都是轻快的,声音里的情绪分外的饱满。
“真的好意外啊,我以为是表白,没想到是求婚呢!”
“是啊,我还老是觉得婚姻是件很遥远的事情呢!不过话说回来,那个男生真的好高好帅啊!说他是什么明星我也信!”
“女生也好好看,两个人站在一起,简直像拍偶像电影!”女生说着都激动地小跳了几步,“天呐,那画面太美了,我都想谈恋爱了啊!”
“是啊!我看校内网都传疯了……”
声音逐渐远去。
野原对这些校园里的浪漫爱情不很上心,他不在意地听着,没想到回了寝室,刚放下饭,又被室友拉着讲了一遍。
“太夸张了!正业!这家伙绝对把我们学校所有女生对男友的标准卷高了一个等级!”室友愤愤道,“结衣已经给我发了现场的二十三张照片和四段视频了!”
“或许也说明,结衣很想跟你走到最后呢。”
室友的话语哽在喉咙间,微红了脸挠挠头,“啊这样吗?”
“那,我再仔细看看,到时候毕业的时候,我也给结衣整一个!”
野原笑了笑,坐在桌前打开电脑,又倒了杯水,准备继续未完成的课程论文。
室友打开饭盒,一边吃一边仔细翻看照片和视频,“咦,这个女生,看着怪眼熟的,好像在哪见过呢……”
野原头也不回,“这个话让结衣听见,你又要去她楼下罚站一周了。”
“啊!我想起来了!好像是你那个超好看的高中学姐,叫…叫什么来着?”
水杯被不小心碰翻,野原手忙脚乱地把杯子扶正,又将桌面的水擦净,检查水没有碰到电脑。
他才平静地站起身走到室友旁。
藤末抬起头和他对视,猛地拍拍头,“啊我想起来了!夏元!叫夏元对不对!”
“是秋元,”野原纠正他,又看向他的手机,“能给我看一下么?”
藤末应着好,将手机递过去。
他的语气很平静,接过手机时手却有些压不住的颤抖。
画面有些昏暗,所有的光源都来源于现场的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支用细细彩灯缠绕着的玫瑰花。人群中央的年轻男人,有一头栗色短卷发,穿着白色西装,背对着镜头,单膝跪在女孩面前。
女孩的脸他很熟悉,可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
她似乎有些无措,又有些无奈的宠溺,可那眉眼里分明带着夺目神采,连嘴角的笑意都分外温柔又缱绻。
野原站在藤末旁看了很久,看到藤末都忍不住站起身,神情也变得紧张了起来。
藤末有些不安,“正……正业……你、你还好么?”
手机屏幕因为久未操作而暗了下去,露出一个泪流满面男人的脸。野原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他连忙背手擦去眼泪,将手机还给藤末。
“抱歉,我去平复一下。”
他去卫浴间洗了把脸,几分钟的时间再出来时已神色如常。他坐在桌前,又继续之前的课程论文。藤末小心打量着他的神色,咽了咽口水,难得没有和女友视频聊天,安静地坐在自己位置复习。
夜里熄了灯躺在床上,藤末辗转反侧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犹豫着,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正业,你……是不是喜欢你那个学姐啊?”
无法看清面目的黑暗里,野原睁着眼,长久地沉默着。
认识秋元已经五年,从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五年像旧电影,一帧一帧闪过去。野原无法追溯最初的心动瞬间,因为对秋元心动,实在是件太过轻易的事情。她会记得每一个人的喜好,无论你是正选还是连替补都没选上的看台拉拉队成员。会对着寡淡又无趣,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他说,“野原,也是个色彩斑斓的人呢。”
然而心动过后,是更残酷而清醒的认知。
胜利的小点心里总是会有一份无人认领的牛奶面包,微笑着拒绝队友们提出帮忙背包的好意后低不可闻的一句「那样他又要闹脾气了」。甚至于比赛时看见乌野天才二传的杀人发球时那种无法控制的恍神……
曾经不被注意到的细枝末节,无一不在告诉他,她早已心有所属。
秋元,是属于别人的秋元。
所以他从不曾试图靠近秋元。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隐在排球社的人群里,随大家一起向她问好。他只是在无数个夜里努力又拼命,咬着牙考上了和她一样的大学。他只是,风雨无阻地去上那节能够偶遇她的无趣选修课。
他谨慎又胆怯,将感情藏得隐秘,只敢在无人的时候看向她。
他一直藏得很好。
今天只是失控了罢了。
直到藤末的呼吸声变得平稳规律,也没等到野原的回复。
他在沉而无望的黑暗里睁着眼睛过了一夜。
第二日,连日阴雨的东京终于迎来了晴天。
野原雷打不动地早起,吃过早饭后去图书馆备考。他坐在落地窗旁的书桌,窗外是耀目的阳光,拿出手机将深夜里早已编辑好的消息发出去。
“祝贺你,秋元学姐。祝愿你和及川前辈永远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