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芸昙和缙云习惯在住处附近布阵,谢衣后来便特地根据这两夫妻常用的阵法对偃甲鸟改良了一番,试验了整整三十多年才成功做出了能够穿越两夫妻惯常使用阵法的偃甲。谢衣曾言,也算多亏了缙云和芸昙两人都不算有什么阵法天赋,使用的多半是较为简单的阵法,若再复杂上一点儿,怕都不是他能凭偃甲之力同化进入的了。
即便如此,谢衣的偃术,仍旧让他们十分钦佩,甚至敬畏。
虽然在几百年前那个徒弟之后,谢衣不曾再正式收徒,却也不吝于指点任何对偃术有兴趣有热情的年轻人,偃术因而并未没落。最近的这些年听闻谢衣与一个叫做“博物学会”的组织交往甚多,先前与他们夫妻二人传讯提到的时候也曾甚是愉悦地说自己颇有所得。
人的智慧,如此浩远,如此博大。
这穿过了重重防备的偃甲鸟虽是谢衣所制,却并不是来自谢衣。
给两人发来偃甲鸟传送消息的,是留在栖霞学习明理的北洛。
看着身旁的妻子十分惊喜地接了偃甲鸟,听着偃甲鸟中留音石里传来熟悉的说话声,缙云抿了抿唇,放在双膝上的手掌轻轻攥紧。
芸昙并没有注意到缙云此刻的异样,她托着下巴满脸惊喜愉悦地听着偃甲鸟中传来的北洛的声音,心头又酸又软。
北洛慢慢地向她数着自己近来说话已经越发利索,渐渐与普通的孩子没有什么差别了,他的师傅师娘对他很好,师傅教会他许多道理,师娘也已经帮他亲手做了好几身舒适的衣裳。师傅开设的方仁馆又招来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孩子,有男有女,有的内向有的顽皮,他成了这些孩子们的大师兄,每日里帮着师傅和师娘督促教导这些师弟师妹们,颇有成就感的同时也觉得很是疲惫,直到这时方能体验到娘亲还有师傅教导时的不易。
北洛说着方仁馆内渐渐有序了的生活,说着自己身为大师兄要好好为人表率的决心,说着自己已经学到明白的许多道理,说着……
芸昙撑着下巴听着听着,心中有些酸,有些疼,却更多的是欣慰。
果然,缙云说的是没错的,北洛已经长大了,到了可以独立的时候,可以自己去思考去追求,属于他自己的那片天空了。
缙云默默地看着眼睛有些泛红的芸昙絮絮叨叨地对着偃甲鸟说着要说给北洛听的话,说了半晌之后还托着偃甲鸟递到他面前非要他也跟许久不见了的儿子多说几句贴心的话。
偃甲鸟带着芸昙的絮叨和缙云的只言片语稳稳当当地再次穿过了温泉小院的阵法,略过静默着的防御偃甲,飞上天空,朝着南边,它飞来的方向而去。
缙云叹了口气,挪了挪位置坐得更靠近了芸昙一些,伸手将愣愣地看着偃甲鸟飞去的方向的芸昙搂在自己怀里。芸昙顺着他手臂的力气倚靠过去,将脑袋靠在他的肩窝之中闭上眼:
“北洛长大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嗯。”
芸昙静默了一会儿,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脸上重新露欣慰而又愉悦的笑意来:“下回见的时候,咱们北洛,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呢。”
缙云搂紧了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芸昙睁开眼,仰头看了看缙云平静到寡淡的神色,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你身为爹爹的,怎么不见你高兴呢?”
缙云叹了口气:“理当如此,并无意外。”
“……哼。”芸昙哼了一声,勉强算是接受了这个理由,重新靠回他怀里。
缙云微微低下头看着倚靠在自己身上脸上还因为某个臭小子而挂着带有感慨欣慰之意笑容的芸昙,眼光沉了一沉。
嗯,看来之前,还不太够。
第79章 羽林
几年来,缙云和芸昙慢慢地在世间晃荡游历,享受久违了的二人世界。偶尔回栖霞小住一段日子与北洛小聚一段时日,再重新踏上旅程。
曾经在他们身边呆了两百多年的,当年小小一团的小王辟邪,如今已经渐渐长成了踏实可靠的英俊少年。如今的北洛若是与缙云和芸昙站在一处,已经完全是同辈人的感觉。
当年,缙云和芸昙就将房屋小院建得更靠近山中,即便过了两百多年翻新过几次也没有挪动过位置,小镇的规模也没有变得多大,他们的屋子仍旧是偏僻在外的。因而,栖霞小住的时候两人多加注意些,竟也能几乎避开镇上的众人,无声无息而来,无声无息而去。
但有两人,却是除了北洛之外知道他们夫妻二人存在的,那就是北洛的师傅师娘,曲寒庭和谢柔。当年缙云和芸昙带着还是孩童样子的北洛在这里遇到曲寒庭和谢柔的时候,这对夫妻就曾隐隐感觉到过他们的不寻常,后来收了北洛这个弟子,在长年累月的相处之中也察觉到了北洛并非常人。尽管如此,他们却也没有改变对北洛的态度,依旧温和而用心。也正是因为两人的态度,北洛才更是尊敬和爱戴师傅和师娘。曲寒庭和谢柔察觉到北洛并非常人,那么当时已经离开栖霞的姜小哥和姜夫人的情形就也不算难以理解。后来缙云和芸昙偶尔回到栖霞小住,曲寒庭和谢柔两个也有意无意地帮忙遮掩着这对过去多年面容丝毫不曾改变的夫妻的存在。
姜姓夫妻的神秘,两人一直知道,却也不曾探究。这两人的身份也许牵连甚广,毕竟,这是一对连儿子北洛不甚清楚他们姓名的夫妻……哦,也不是,北洛还是知道他娘亲叫芸昙的,只是父亲的名字他从来没听过,而北洛事实上也并不太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