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不见,北洛已经成长得十分令人欣喜。
稳重不失锐气,通透不失热情。离开他们这对也许不算十分合格的父母之后,北洛的成长比芸昙想得要更快,也更好。
时常在收到北洛的偃甲鸟传讯之后夸奖这个儿子心性开阔远胜于当年他爹爹缙云的芸昙,每每都在忍不住这样感叹之后被脸色不是很好的缙云扛在肩上丢回房中“惩戒”……
不知道是前几次回栖霞小住的时候缙云这个爹爹说了什么,还是他在检验北洛剑术进步的时候做了什么,慢慢地北洛为了不“太过”打扰在外独处着的爹爹和娘亲,减少了发偃甲鸟传讯的次数,却也因此延长了每次偃甲鸟里面絮絮叨叨的长度。
上一次的偃甲鸟传讯还是一个多月前,北洛传信来的时候提到了一些在方仁馆所学所知的知识道理,和对一些书本自己的见解。比起先前,这一回的内容稍微有了些新的东西。北洛在留音石中提到,前些日子他顺手救了一只鼠妖,自称原天柿,属黄金飞天鼠一族。小时候与妖族相处习惯了的北洛见原天柿可怜兮兮无处可去,又惦念着报恩顺便抱大腿,想了想就留下了它。当然,芸昙觉得北洛会留下原天柿,一方面是他过去妖类见得不少却不曾见过黄金飞天鼠有些好奇,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是……北洛提到原天柿打理家务种地摘菜很有一手,厨艺也算不错,给北洛这个自从爹爹带着娘亲离开之后就不得不自己研究家务和厨艺的少年带来了极大的便利。过去只能偶尔去师娘那里蹭些尚算不错吃食而不是回家自己折腾的北洛,终于在原天柿来了之后过上了不必再操心洗衣做饭的舒坦日子。尽管北洛在偃甲鸟的传音之中说原天柿的厨艺只是尚可,比不得他娘亲芸昙的手艺,芸昙却还是笑着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对那个黄金飞天鼠妖的满意来。
看着一个月前偃甲鸟飞走的方向,芸昙心中欢喜,也欣慰,还带着一点点隐隐的怅惘。
北洛,终究与他们两人不同。身为辟邪这样的大妖,即便长在人间,再如何收敛,仍旧有了自己的追随者,开始渐渐背上他人的信仰和希望。
正出神间,芸昙腰上一紧,落入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
缙云伸手揽住她的腰身从背后抱住她,低下头贴近她的耳畔:“想什么?”
芸昙自然而然地靠在缙云怀里,感觉到不论过去多少年都令她心安踏实的温暖,轻轻闭上眼睛:“在想北洛。”
缙云抿了抿嘴,手臂收紧了一些将她更深地埋进自己怀中:“……他过得很不错,不必担心。”
“……我知道。”芸昙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有些感慨。当年咱们在栖霞山中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团,只有两个巴掌大,懵懵懂懂的,可如今……已经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呢……”
缙云抬起一只手,为妻子理了理久站廊下被微风吹乱了一些的鬓发,扶了扶头上略有些歪的桃木云纹发簪:“所以,已经不必再多忧心于他,他有自己的路。”
“……嗯。”芸昙将自己的重量都放心地交给身后的人:“我心里明白的,只是……一时间,还有些适应不过来。”
缙云勾了勾嘴角,轻蹭了蹭她的脸颊:“无妨,慢慢来。”左右,他会有办法,让她无心无力去多想那个臭小子的……
芸昙闭着眼睛露出笑容,没有察觉到此刻身后搂着自己这人的心思。静默片刻,她睁开眼睛微微皱起眉:“不过,说起来,辟邪族那边……也不知道北洛他哥哥到底有什么事耽搁了……北洛他,会回辟邪族中去吧?至少,去见见他的同族,亲人……”
“嗯。”缙云淡淡地应了一声,关于这个他这个做爹爹的倒是并不挂心:“北洛心里清明得很,他会想清楚做决定的。”
“……也对。”
“不论如何,他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
“……嗯。”
夫妻两个此时还不知道,被他们谈论起的北洛,此时正看着从天而降砸毁了自己的屋子的红发粗犷汉子模样的另一个成年辟邪,抿着嘴浑身散发沉郁不满的气息。
这时候的北洛也有些后悔为图方便,也是懒得时常检查而撤了小院周围的阵法和偃甲。不然若是防护的阵法还在,防御的偃甲还在,从天而降的这个陌生的同族,就不是安然站在那里挠着脑袋一副无辜模样了……
“那……那个……”红发辟邪扛着宽剑站在已几乎成了废墟的房子边上,在感觉到对面空地上站着的那个应该便是他此行目标的辟邪的气息越发低沉下去之后,不由得有那么点儿心虚。
原天柿躲在北洛身后,克制不住有些发抖地看着对面突然出现的气息很强大的“坏人”,抬头看了看自己主人的背影,升起好大一股的安全感和自豪感。
“北洛……大人么?”
北洛听到对面的辟邪知道自己的名字,挑了挑眉头抱着双臂冷哼一声道:“你是谁?”
“咳咳,我叫羽林,是天鹿城……”
“羽林?谁让你来的?玄戈?”
羽林听北洛直接叫出玄戈的名字愣了一下,倒是没有太过惊讶点头应了下来:“是,王上让我来人间寻找北洛大人回天鹿城。”
“哦?”北洛微微皱起眉头:“怎么突然想到找我回去?”
“那个……”羽林挠了挠头,看了一眼眼前的王辟邪,想了想没有隐瞒:“也不是突然,我已经找了您好几年了……王上说您前些年多在远离人族城镇的地方,所以……我一时间没想到您跑来了这儿,耽误了不少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