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姑娘再也忍不住,纷纷抢手,就算价高至此,也都要先抢了再说。
随海几乎将那些散商的货全买断了,全部货物一销而空,不过数日,生生赚了五十两白银回来。
随宴听完,愣怔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不懂经商,以往二婶婶雷厉风行,将随家园的票价越抬越高。随宴那时还不懂,为什么票越来越贵了,可想来随家园听戏的人却越来越多。
今日,她似乎明白一些了。
“嗯,嗯……”随宴只能问,“那之后呢?”
“之后,”随海看着随宴,“若是大姐信我,我想用这五十两银子,连带着大姐的五两黄金,一共就是十两黄金,开一间铺子,专卖外地商户的脂粉。”
随宴又问,“怎么进货?”
随海想了想,没多说,“我有渠道。”
“不怕瑞城的脂粉铺子掌柜们,记仇于你?”
“诚心做生意,我自会处理好这其间的关系,不会斩他们财路,相反会带着他们一起赚钱。只是,我要做这城里最大的外地脂粉铺子,将名声扬出去,但凡外地商户想在瑞城做生意,来找我便是。”
随宴被随海震了震,一时语噎。
良久,她只能道:“那,那我自然是信你的,你想做,将那五两黄金拿去便是。”
随海也很清醒,“大姐,经商终归有风险,我不能将家底全部赔光,周转家用的银两还是会留着的。”
随宴忙点头,“嗯,嗯……”
她已然回不过神了。
随河站在随海身边,被自家二姐的气度惊得脸颊绯红。
随清上前一些,拉起随海的手,“二姐,我也存了一些银两,明日就给你送一半过来。剩下一半,留着养家。”
随海微微一扬唇,“嗯。”
眼看着时辰太晚了,随清打了声招呼,在随宴耳边嘀咕了句什么,披上件外衣就快步走了。
随河好奇,“大姐,四弟说什么啦?”
随宴顿了一会儿,摇摇头,失笑道:“小孩子的话罢了,你们都快洗洗睡吧。”
说完,她起了身,往北屋走去。
随宴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她原本觉得未来的日子或许会更难过,可是老天竟让隋海找到了一条生路,随家似乎振兴有望了。
弯弯绕绕的长廊走过,随宴在一片漆黑中停下脚步。
那么自己呢?
自己的生路断得差不多了,往后要靠什么过活呢?
刚刚随清覆在随宴耳边,许是受随海感染,他也说:“大姐,我要唱成瑞城最响亮的戏角,赚很多很多银子,往后你再不用辛劳了。”
随宴听了,一半是欣慰,一半是茫然。
这个家,往后是不是就不需要自己了?
随宴被这问题困扰一夜,辗转一夜,直到天蒙亮时才入睡。
大年初一,是她这几年唯一能够久睡的一天。
酣睡时分,随宴湛湛做了个小梦。
她竟然梦到自己将小诗送走的那时候了。
那时候她们到了瑞城已两月有余,没有地方住,没有换洗的衣服,甚至连平日的吃食都不足够。随诗和随子堂还断断续续发过好几次低烧,随宴因着惜阎罗和顾八荒帮忙,借了他们不少的银两,才勉强养好了两个小家伙的病。
但那时惜阎罗和顾八荒不过就是两个跟着跑货的,仇家还有不少,保命都来不及,更别说分心顾着随家几个孩子。
他们也并不富余,借给随宴几两银子之后自己也捉襟见肘,随宴第一次没借到钱就大概明白自己过分打扰他们了,后面便再没去借过。
他们那时几个人挤在一个破庙里,庙里还有好几个乞丐。
江南富饶,瑞城更甚。因而城里乞丐很少,破落地方也少,所有的乞丐都住在破庙里,随宴就这么带着弟弟妹妹和几个乞丐们同吃同住了几个月。
那时随宴毫无生财之道,每天跟着乞丐出去乞讨,讨回来几文银子,买几个馒头都不够分的。
随宴那时日日哭,夜夜哭。
随海随河也会趁大姐出门溜出去乞讨,随清留下看着随文礼和随子堂。但两个小丫头能讨到什么,好几次还遇上歹人,要不是随海脑子机灵,差点跑都跑不掉。
被随宴知道了,又是一顿狠骂。
骂完了,随宴一手抱着随诗,一手抱着随子堂,又开始哭。
随子堂又发热了,迷迷糊糊的在哼唧,随宴气不过,把他扔给了随海,警告道:“这两天别让我看见他,让他哭也小着点声!要是吵着我了,小心我这就把他掐死!”
随海赶紧抱着随子堂跑了,晚一步随子堂小命就要没了。
怀里只剩随诗,随宴泪眼朦胧地看着瘦了许多的小随诗,心疼不已。乖乖缩在她怀里的小姑娘毕竟长大了一些,伸臂环着大姐的颈子,用脸去蹭大姐脸上的泪水。
“大姐。”小随诗声音轻轻,两颗眼珠清澈得像湖水,“大姐,不,不哭。”
随宴没办法不哭。
她最后一抹泪。
第二天出了门,直奔瑞城的小馆儿。
她想好了,她要去卖身做妓。
清白算什么。
爹娘失望算什么。
随家遇上这么一遭,她必须要让几个弟弟妹妹活下去。
到了小馆儿里头,随宴两只藏在袖中的手不住发抖。她在湖边清洗了一番才过来,除了一张清秀的脸,再无长物。
老娘在远处招呼着常来的恩客,随宴看见几个妓子媚笑着围住了一个肥的流油的男人,被上下其手后还咯咯笑个不停。
随宴跑出去了,在墙角吐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