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徒弟,师父愿意向自己坦白一切,看见了自己的好,上赶着要做自己的师父,她也值了。
可是……作为随诗,作为随师,她却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嘲讽,都是尖刀利刃,快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为什么要让她在遭遇这么多之后,才听到一句“我在意你”呢?
当初为什么就不愿意再坚持一段时间,非要省了她的一口饭呢?
随师拐进一条又窄又湿的小巷,一个劲地往前走,脚步不停,直到渐渐听不见人声,渐渐也不会有人听见她的声音。
可是她哭不出声,瞪大着双眼,只是一个劲地掉着眼泪。
她想。
她会懂事,若随宴愿意一直带着她,她可以一天只吃一顿,多干活,多逗她笑,甚至可以去别人家做苦力赚钱养她。
可随宴就是问都没问她,就这样把她送走了,什么机会都没留给她。
回到若水阁已经是傍晚,随师简直像是失了魂魄,江新添和程青云等人围了上来,师叔师兄师姐们关心问候,她却好似五感尽失,只一味往前走,回了自己屋内,将房门一关。
程青云站在门口,意味深长地琢磨了一番随师的神情,留下一句,“姑娘家的泪,要留给值当的人。”
说完,叹口气走了。
慢慢众人都散了,门口只剩了江新添和闻讯赶来的随清。
两个人比划了一会儿手势,很快发现狗屁不通,互相不理解,只好改为小声对话。
随清:“小师怎么了?”
江新添:“看上去……像是受了重伤。”
随清:“她不是本就受了重伤吗?难不成今日又遇上了什么坏人不成?”
江新添:“不像是身上疼,那般失魂落魄……就像,就像……”
他思考半晌,终于想起了一种类似的情绪。
“就像我当初见了那位姐姐之后,转眼就发现随师也喜欢她的那般难过!”
“什么乱七八糟的。”随清小声骂他,还伸手在江新添头上重重拍了下,“女子怎会喜欢女子,是不是傻了!”
江新添还解释,“是真的,随师可关心那位姐姐了……”
随清没放在心上,几番琢磨,还是上前敲了敲房门,软声说道:“小师,听说你脸色也不太好,我现在去给你熬完药,不管发生了什么,自己的身体是紧重要的,明白吗?”
他说完,屋子里自然还是没有动静。
不过随清好歹给自己找了件事做,他原本还想来问问随师,大姐住哪儿。眼下看来,他最好先把嘴闭紧了。
熬药的时候,随清还在发愁。
这么下去,自己猴年马月才能找到大姐?
随师情况一日不对,他就一日问不到答案。
等药熬了一半,随清的脑子终于动了起来。
且不说谁才能让随师变得脸色难看,就江新添嘴里那句“姐姐”,随师还能喜欢哪个姐姐?
他抛下还在熬的药,交给别人看管之后,飞快跑去找了江新添,“你方才说的那个姐姐,是不是看上去二十出头,身材纤长娇瘦,爱穿长衫?”
“倒……”江新添回想了一番,点了头,“倒还真是如此。”
随清大喜,“那你清楚那位姐姐住在何处吗?!”
江新添引了路,找到自己初见随宴时的那间客栈,抬手一指,“就在这里。”
随清暗恨自己大意,随海身边可跟着个随宴,大姐不是个爱挥霍的人,怎的会准许住那些又贵又奢靡的客栈?
他抬腿就要进去寻人,被江新添伸手一拉,“你,你是要去找那位姐姐吗?!”
随清顿住脚,险些忘了江新添的存在,他回过头,“你口中的那位姐姐,是我的亲姐姐。怎么,你也要去?”
江新添咳了一声,“嗯,我……我可以和你一道上去吗?”
随清眼拙,没看出少年春心,急忙点了头,“你要跟着就跟着吧。”
两个人在一楼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到人,正要上二楼,抬眼便看见了正从客栈外进来的随海。
随清上楼的脚步一转,奔向了门口,欣喜唤道:“二姐!”
随海被他一把扑了上来,人影都没看清楚,还是凭着声音辩出来的,“三弟?!你,家里出事了么?你怎的来佘州了?”
随清松开她,脸上是说不出的愉悦,“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们,所以马不停蹄地找来了!”
随海跟着他笑起来,“什么好消息,让你这么开心?”
随清却先忍住没声张,问道:“大姐呢?我一道告诉你们。”
“大姐在楼上,咱们点了饭菜上去吧。”随海招待人向来周全,就算没见过江新添,但因着对方是和随清一起来的,也问候了一番。
三个人一同上楼,随清简直按捺不住,刚到门口便一把冲了进去,高声喊道:“大姐!”
他这么大声音的响动,倚在窗边透气的随宴居然都没听到。
随清走近,拽住随宴的袖子晃了晃,收了声音喊道:“大姐?”
随宴终于回魂,转头见到随清,眼睛瞬时一亮,又看见门口的江新添,更是惊讶不已,“你们……”
随海走过来,“在楼下碰见的,都是来找大姐的。”
“清儿,你怎么突然来了?”随宴暂且收了关切随师的心思,将脑子空了出来,“家中还好吗?丹枫堂还好吗?”
“都很好。”随清憋了许久,这会儿终于说出来了,“我来,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子堂考了院试第一!现在就是瑞城的第二个秀才了!”
随海瞪大眼,“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