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收效甚微。
就在她疼得仿若浑身被针扎似的时候,程青云进了庖屋,料事如神一般的,递给随宴一瓶药,“吃一颗,可以缓解头疼。”
随宴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眼前的陌生男人,没有伸手去接,只道:“多谢。”
“随师说你经常头疼,我无事便调配了这瓶药,怕有天要用到。”程青云难得耐心,解释了一句,又递过去,“吃一颗吧。”
听到随师的名字,随宴的警惕心落下去不少,她想着或许眼前人就是随师的某个师兄吧,于是伸手接了那瓶药。
程青云看她只是接过去,却不肯吃,明白这人疑心重,也不再多留,看了眼药罐,转身出去了。
随宴咬牙忍耐,直到药煎好了,她赶紧端去了随师房里。
随师还没醒,不过好在脸色看上去不像昨晚那般惨白了,随宴上前,轻轻握住随师的手,柔声叫她,“小师,小师,起来喝药了。”
随师梦见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那身影太陌生,以至于甚至不是个完整的人形。
可是某种浓于血水的联系还是让随师动了动唇,颤抖着喊出一声,“娘亲……娘亲,是我啊……”
那女人却不肯回头。
随师于是不再喊了。
这么多年,她唯一感受过的柔情是随宴给的,所谓娘亲,不过笑话。
可她又朦朦胧胧听见温柔的呼唤,有谁在喊她的名字。
“小师,小师……”
随师缓缓睁开双眼,第一眼看见随宴的时候,她甚至想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不然怎么会看见这样憔悴又脆弱的随宴?
她不是一向对她狠心又决绝吗?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随师又闭上了双眼,想让自己一梦不醒下去。
随宴却握紧了她的手,又喊了一声,“小师,起来喝药了。”
随师于是猛地睁开眼,彻底醒了。
没有什么女人的背影,只有眼前神情憔悴的随宴。
“你……”随师明显没想过随宴会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飞快抽回了自己的手,还往后退了退拉开距离,开口说话的嗓子都是哑的。
“谁带你来的?”
“清儿和一个小公子带我来的。”随宴耐心解释完,将桌上的药端了过来,“别想其他,先把药喝了,我怕你今晚还会发烧。”
随师清楚自己的身体,大病一场的感受就像在水里泡了一整夜一般,她意识到,随宴怕是又照顾了自己一夜。
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或者说,不会再有什么感受。
随师接过药碗,一口喝尽,无声地递给随宴,然后费力躺下,用背对着随宴。
随宴明白自己还得吃几回冷眼,也不纠缠,拿了药碗起身,“小师,你怕是很久没吃东西,我去做点面给你吃。”
临出门,她又顿住,说:“你若还困,可以再睡一会儿,但是,别睡太死了,好吗?”
随师没应她。
随宴明白这都是自己活该,轻轻叹了口气,推门出去了。
她又去了庖屋,这回碰上几个在做早饭的老妇,众人狐疑地看着她,随宴不动声色,走近拿了些食材,沉默地挽起了衣袖。
随清找来的时候,随宴的三碗阳春面正做好。
随宴朝随清一抬下颌,指了指小桌,“你先吃,我给小师送过去。”
随清怔怔的,他觉得大姐似乎状态不对,可是又说不分明是如何不对,只能眼巴巴看着人走远了。
桌上的面根根劲道,汤清味鲜,细碎的葱花撒着,有股熟悉的香气,勾起了随清的馋虫。
他安静地坐下,又望了一眼随宴离开的方向,这才动筷子吃了起来。
司空敬照旧找了过来,看见随清之后眉展颜舒,一屁股在方才随宴的位置上坐下,二话不说挑起眼前的面吃了一口,满足地眯了眯眼。
“随公子好手艺。”
“你!”随清一个愣神没注意到,被这家伙偷吃了去,抢又不好抢过来,他只好作罢,“算了,你吃吧。”
他看了眼旁边还剩了些面团,应当是可以再做一碗面的。
虽然他没有下过几次厨,可是此刻他很想为大姐做些什么。
随师披着外衣靠坐在床上,一手端碗一手拿筷,神色有些复杂。
随宴坐在床边,耐心地叮嘱她,“快吃吧,不然面要坨了。”
随师眨了眨眼,吃了一口后终于问起,“你呢?”
“我等你吃完。”随宴抓起自己的衣袖,毫不嫌弃地用那上等面料给随师擦了擦嘴,“发什么愣?不饿?”
整整一天没吃东西,当然饿。
随师想关切随宴,想告诉她,“你的面要坨了。”
可是随宴就这样等着她,随师反而说不出口了。
这个人在对自己好。
随师心里涌起这样的想法。
和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样,因为远比她想的要好太多了。
从来没人在她生病时这般守在她的床头,只为了看她吃下一碗面。
随师快速眨了眨眼,几大口将面吃完,又仰头喝尽汤底,乖乖将碗筷递给随宴,等随宴接过后,她也不说什么,又翻身躺下了。
随宴轻轻笑了笑,压下身子去看随师的侧脸,“小师吃得这么急做什么?”
随师又被她笑话了,只是紧紧闭着眼,装睡装死。
随宴却真不是那个意思,她替随师拉高褥子,手按在她肩上带来一股安定的力量,“吃太快会腹痛,以后要慢着些,记住了小师。”
随宴关门出去了。
随师悄悄睁眼,几乎无法压住胸腔里聒噪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