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嵩谢恩坐下:“陛下叫微臣前来,还是为了和亲之事?”
“知朕者莫过于木相公。”泰和帝道,“此局何解,还请木相公替朕分忧。”
泰和帝的态度早在木嵩意料之中,闻言,他看向殿内侍候的內宦。
贾元宝立即会意,要带人一起出去。
“元宝。”泰和帝唤道,“你留着。”
贾元宝又折返回来,重新站到泰和帝边儿上。
“北真既要萧三娘子去和亲,陛下便应允下来,送去便是。”
“木相公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泰和帝瞬间盱衡厉色起来。
“陛下少安毋躁。”木嵩继续道,“我们只是按照他们提的条件将人送过去,但送过去一个什么样的人,由我们说了算。”
泰和帝直直地盯着他:“这话什么意思?”
“北真提出要萧三娘子去和亲,无非两个目的。其一,一旦我朝拒绝,他们就有借口再次发兵南下。”
泰和帝闻言,瞳孔微缩,瞬间动摇起来。
“其二,五年前北真骑兵偷袭范城,被萧三娘子带兵尽数歼灭。领兵之人乃是北真摄政王的幼子,他是被萧三娘子亲手杀死的。北真此次要纳她为妃,恐有报仇雪恨之意。”
“可是……”泰和帝犹豫道,“若北真此举不为折辱或报仇,而是为了招纳呢?”
而且萧燚不止是萧燚,她还是十五万萧家军的女少帅。
“微臣要说的应对之策,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说,“即便是送和亲公主,也绝不能送一员大将给北真。”
“木相……何计?”
“在将人送去北真之前,废去其武功。”木嵩道,“此去北真路途遥远,萧三娘子许会偶感风寒,药石无医,在途中便香消玉殒,也是非人力所能及之事。”
“啪。”
刚换的建窑兔毫束口盏摔裂在地,深青色的茶汤混着乳白色的茶沫铺了一地,有几点溅到了木嵩的官靴上。
“可……”泰和帝嘴唇颤抖,“她毕竟是……朕的义妹。”
“她若是出了事,定南王……萧家军,岂不是要恨死朕。”
“陛下!”木嵩跪地,道,“此举是为保我大周山河太平,舍小我而为大我啊陛下。”
“定南王若真的赤胆忠心,一心为我大周,也当明白陛下用心良苦。”
泰和帝的腰背缓缓弓起,手肘撑在榻几上,双手抱住额头。
垂拱殿内安静了片刻,泰和帝仍旧保持着弓身低头的姿势。过了一会儿,只听他缓声道:“既如此,木相……便去办吧。”
……
萧燚跟木良漪约好,今日要一起去玉仙楼看花魁玉小小的金莲舞。因定南王府距离玉仙楼较近,所以她在府中等,木良漪收拾妥当之后会过来找她。
若无特殊事件,萧燚每天五更起床,在院子里练刀或打拳,一直练到天亮,然后洗脸吃饭,开始虚度一天。三年的时间,几乎养成了习惯。
这日她如往常一样,先练完了刀,然后叫了水,进净房洗漱干净。从衣柜里拿出前些时日木良漪送她的衣裙,铺在床上。
上衫和下裙都以海天霞为底色,只在袖口和领口绣了些简单的花纹,是木芙蓉。
萧燚拿起上衫在手里,拇指和食指捻着领口上栩栩如生的芙蓉花,轻轻摩挲。
雨后烟景绿,晴天散馀霞[1]。
她自十岁起便没再穿过这般鲜亮柔软的颜色。
片刻后,萧燚解开衣带,脱掉沐浴后裹在身上的宽松睡袍,将这套裙装穿在身上。
木良漪十分贴心,特意挑了一条和衣裙相配的酡红色发带一起送给她,大约是看出她不会梳头,也懒于佩戴那些环佩簪钗。
“将军。”正在束腰带,金甲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萧燚以为是木良漪到了,“我这就出去。”
“将军。”房门被打开,金甲被里面出来的人晃了一下眼,“……不是安宁郡主。”
“是谁?”
“是宫里来人,官家传将军即刻入宫。”
萧燚长眉微蹙,道:“让铁衣跟我去,你在家候着。”
“她来了,你告诉她。”
“是,将军。”
金甲陪着萧燚向外走,出院子的时候又听她道:“跟她说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出宫,叫她先去,不必等我。”
“是。”
萧燚乘马跟着大内的人离开不久,木良漪的马车就来到了定南王府门外。
金甲本就在门房候着,听到动静便迎了出来。
他按照萧燚的吩咐原话转达给木良漪。
“何时去的?”
“半个时辰前。”
“宫里可说为了什么事?”
“不曾。”
“我知道了。”木良漪道,“若是萧姐姐回来的早,你派人去我府上传个话,我们再一同去。若是回来得晚,也劳烦告知我一声。”
“郡主客气,小的遵命。”
木良漪乘上马车,返回安宁郡主府。
青儿却发现了木良漪的异常:“姑娘,你怎么了?”
她看向木良漪不停搓捻翡翠珠串的手,下意识的动作透出她此时心事不宁。
“不对……”
“姑娘小心!”
噼里啪啦。
珠串断开,玉珠砸向马车,发出凌乱的响声。
“姑娘恕罪。”赶车人连忙请罪,“方才转弯,路中间不知怎么多了块石头,小的粗心,姑娘没事吧?”
“没事,你当心……”青儿的话被打断。
“不对!”木良漪抓住青儿的手臂,“青儿,事情不对,我想错了!”
“常欢。”木良漪唤赶车人,“去廉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