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儿躺在外间的榻上睡的香甜,木良漪推门进去,走向里间。不一会儿,醉翁园的门便被守夜的婆子叫开了。
换好衣裳的青儿先跟着她去侧门见铁衣,问清楚之后再过来见木良漪。她一边说话,一边来到黛儿身边,将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确认对方处于熟睡状态,才将手收回。
“傻大个深夜过来是想请姑娘去鬼市寻萧将军,说她可能跑出去喝酒了。”
“姑娘,你要去吗?”
木良漪取清水静了面,擦干净脸之后将头发简单绾了个髻,插了两朵绢花,从里间走出来。
青儿一看她的样子便知道答案了,站起身:“我去叫常欢套车。”
“深夜叨扰,还望郡主恕罪。”见到木良漪,铁衣正经地行了个礼。
“萧姐姐为何心情不好?”
“小的也不清楚。”铁衣只道,“郡主见到将军亲自问吧。”
“那白日里我走后她可见了什么人?”
“并没见什么人。”铁衣道。
“知道了。”木良漪把车帘放下,“我先去见见她吧。”
夜间路上畅通,一车一马很快来到鬼市所在的位置。然而未到五更,街上人影寥寥,几处茶坊门口的灯都还熄着。
“这还没开市,将军是不是来过又走了?”
“不会。”木良漪道,“她既然大半夜跑出来,自然不会走一圈就回去。”
她想了想,道:“常欢,去贾楼。”
“夜市已停,鬼市未开,她想喝酒的话,只能去通宵营业的地方。”
第17章 同榻
“姐姐叫我好找。”
看着木良漪绕过屏风走进她的视野,萧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桌上已经摆了好几个空银壶,她喝得浑身发热,脑子也有些迟钝。看着木良漪一步一步走过来,竟忘了做出反应。
直到木良漪站到桌边,一个一个摇已经空了的酒壶,萧燚才后知后觉,本能地去阻止她。
她的手抓住了木良漪握壶的手。
好软。
有些凉。
对上木良漪的眼睛,她又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倏然放开。
“你……怎么过来了?”
“姐姐,你是不是不开心?”木良漪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柔声问道。
这声音钻进萧燚的耳道,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能顺着四肢百骸向外扩散,让她整个身躯都麻麻的。生出一种靠近她的渴望。
酒意作祟,让她更有发疯的理由了。萧燚在心里鄙弃自己,不敢直视木良漪的眼睛,怕她看出端倪。
“没有。”
“说谎。”木良漪道,“我明明看见了,你还不承认。”
“喝了这么多酒,你腰上的口子不疼吗?”
疯了,真的是疯了!
不过是声音而已,就能让她这么失控。
“你做什么?”余光瞥见她将手伸向自己,萧燚一把抓住,抬起的双眸带着防备。
“嘶。”
萧燚又忙将手放开。
“弄疼你了吗?对不起。”
木良漪善解人意地摇头,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
“伤没事,不用担心。”萧燚平复着自己的心火,努力表现的正常。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旧话重提。
木良漪简述过程。
“多事。”
“你这么说,铁衣听见是会伤心的,他是关心你。”木良漪道,“姐姐,你因为什么不开心,可以跟我说说吗?”
她单手支在桌案上,露出一截皓腕,微微歪头,手背托着鬓,罕见地未戴耳坠儿,白皙可爱的耳垂上隐约能看见细小的耳洞。
应该是匆忙起身赶过来,所以她未施粉黛,素着的面看上去有些苍白,但丝毫不影响她的好看,反倒添出几分娇弱之态,同时显得眼睛格外亮。
时下男子追捧娇小柔弱、含蓄淡雅的女子,最好像一朵迎风便要夭折的花儿,柔弱不能自理,不要有丝毫攻击性。萧燚从前嗤之以鼻,觉得是那些男人太过软弱,才驾驭不了热烈明艳的美。
然而此刻见了这样的木良漪,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美丽的事物让人向往,美丽又弱小的事物,才惹人怜爱。
对着这样的木良漪,她甚至不忍心撒谎。
仿佛欺骗如此诚恳地关心着她的她,是一件十分不可饶恕的罪过。
萧燚将盛满酒的银杯端起。
却被木良漪按住。
“姐姐,别喝了。”
杏眸含水,盛满真诚。
酒水在杯中微微摇晃,似溢非溢。
萧燚觉得自己好像更醉了。
木良漪从她手中抢下酒杯,放远了些。
“咚咚。”
“进来。”
木良漪扭头说话,精巧的下颌与白皙纤细的颈子展露在萧燚面前。烛光落在她的侧脸与耳上,在耳后打出一小片阴影。像倒映在水中的山,又像只静卧的兔子。
“姑娘,你要的醒酒汤。”青儿捧着醒酒汤送进来,萧燚无声地将视线收回。
“这里没事了,你找小二开两间房,和铁衣都去休息吧。”
“是,姑娘。”
房门重新合上,萧燚盯着桌上的醒酒汤,正要伸手,却有另外一双手先一步将碗捧了起来。
木良漪一手端碗,一手执匙,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向萧燚。
萧燚低头,喝了进去。
“姐姐真乖。”木良漪像是在哄小孩子,“把醒酒汤喝完,我们去睡觉。”
萧燚一顿,感觉自己犹如一只锣,某个词从梦里穿越到现实,变成锣槌,猛敲在她身上。
她却不能发出响声。
她朝木良漪手里的碗伸手:“我,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