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拜见陛下。”丹元子带领一种道童侯在宫门前,向泰和帝请安。
“天师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富贵在泰和帝话落之后,极有眼色地上前搀扶丹元子起身。
他身后的道童也跟着起身,无须丹元子吩咐,便自行退下。唯独一名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仍旧站在原地,虽垂着首看不清面容,但肩削腰细,体态风流,只需一眼,那遮在朴素道袍下的身躯便让人忍不住遐想翩翩。
泰和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妙素。”
丹元子名其上前。
“弟子在。”
这声音有珠圆玉润之美,又兼怯怯懦懦之态,似那扶风弱柳,待折之花,让人生怜。
她跪在地上,道袍领口宽而不松,恰好露出白皙纤细之颈,与那一小截肩廓,一呼一吸之间的微颤,皆带着楚楚动人之态。
泰和帝心念已动,却未表露,道:“抬起头来。”
妙素缓缓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双空灵而略带怯意的双眼,仿若长久生活在山间的小鹿不经意闯入人间,诚惶诚恐,美不自知。
“你叫妙素?”
“回陛下,是的。”
“启禀陛下。”丹元子适时开口道,“此女原是北地农户之女,是贫道师弟云游时所遇。之所以特意献至宫中,乃是因为她生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是极其罕见的纯阴之体。此体有细骨弱肌,清白薄肤之征,气声濡行,天性温婉之态,是二气合和,以阴养阳的圣物。”
“月前师弟将其送进宫中,每日茹素、跪经、焚香沐浴,今已满七七四十九日,正是进献之时。”
泰和帝闻言大悦:“有劳天师,时刻记挂着朕。你那位师弟如今在何处,为何不与你一同来宫中修行?”
“回陛下,师弟好云游四方,常年行踪不定,贫道也不知他在何处。每每与之联络,皆是师弟主动来找贫道。”丹元子道,“除了妙素,师弟此次与贫道相会还给了贫道一个锦囊,让贫道转交给陛下。”
“哦?锦囊何在?”
“妙素,你先退下吧。”
“是,师父。”
见丹元子命妙素退下,富贵也悄悄挥手,命大殿内随侍的宫人退出殿外。
宽敞的大殿内只剩下三人时,丹元子才将锦囊拿出,交给富贵,由富贵转奉给泰和帝。
泰和帝将其打开,里头放着一小块白绢,上头隐见赤色字迹。
摊开之后,上头不知道用血水还是朱砂写着两行字——时夜兴,真龙避。承天应运,兄终弟及。
和风终止,风雨骤来。
看着泰和帝瞬间阴沉下去的面容,丹元子身体一颤,跪在地上。
“师弟性情狂狷,不尊礼法,若有大逆不道之言,还请陛下息怒!”
富贵虽不知道那绢布上写了什么,但见此情景,双腿一软,一并趴到了地上。
须臾之后,只听泰和帝道:“这上面的字,你可看过?”
“回陛下,不曾。”丹元子抖如筛糠,声音也跟着发颤,“师弟……师弟他说这锦囊呈献给陛下的,贫道……贫道自然不敢擅自窥视。”
泰和帝的视线仿佛要射穿那个“避”字。
“你这个师弟,是个什么样的人?”
“回陛下,师弟与贫道同出一门,师父曾说,他是修行的天才。”丹元子道,“他比贫道晚进师门十年,却用三年的时间学完了贫道十几年才学会的东西。道法浩瀚如海,无边无界,等我们入门之后,师傅便叫我们择擅长之道专攻。”
“贫道资质平庸,只在炼丹一途尚算开窍。但是师弟却是各个门类皆有涉猎,且全部成就非凡。其中尤精测算推演,能占前事,知未来。”
绢布被丢到了地上。
“那你给朕解释解释,这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
富贵悄悄抬头偷瞄了一眼,又连忙将头低下。
丹元子把绢布拾起来,看清上面的字之后,又是一大抖,那布险些重新掉到地上。
作者有话说:
[1]白居易,《问刘十九》
第34章 夜传
“庄子齐物论言:见卵而求时夜,见弹而求鹄炙。时夜,司夜,谓鸡也。”丹元子捧着白绢解释道。
“鸡?”泰和帝道,“牝鸡司晨?”
丹元子却摇头,道:“陛下,司夜之鸡,乃是雄鸡。”
“看朕做什么,朕让你说,这四句话连起来是什么意思?”
“贫道……贫道不懂测算,只能根据字面意思,浅薄理解。”丹元子小心翼翼地说道,“时夜兴,真龙避,应是代指两个人。一人兴起,一人退避。连上后头两句,承天应运,兄终弟及,应是……应是指……指皇……皇位更替贫道该死!”
“朕叫你说,再磨蹭,朕就满足了你。”
“贫道说,贫道说。”丹元子连磕好几个响头,才接着道,“四句话连起来看,这‘时夜’应指一个男人,并且是陛下的兄弟。”
“指谁?”
丹元子看着白绢陷入迷茫,又是掐指又是念咒,就在泰和帝耐心即将耗尽之时,他终于开口道:“贫道明白了,贫道想明白了!”
“这‘真龙’二字,既指真龙天子,也指陛下之生肖属相,龙。”
泰和帝的属相确实是龙,闻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光更深。
“依次推断,那这‘时夜’所代指之人,便是宗室中与陛下同辈子弟中属鸡之人。”丹元子问道,“陛下,宗室王侯中,可有属鸡之人?”
……
深夜,一名身材瘦小的内宦钻过宫墙根被野草覆盖的狗洞,避着巡逻的队伍,跑进殿前司指挥官值夜班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