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良江没有明说的还有一件事,便是那日大朝会赵仓本该也在朝堂上,然而他却在前一日深夜上了折子请求休沐。所以宫变发生之后,他们父子都在宫外,才能调集兵马与殿前司的人对抗。
“实不相瞒,这都是上苍眷顾我朝。廉王要叛乱,便有义士提前与丙儿通风报信,叫我父子提防贼子。”赵仓对赵丙道,“将你那日收到的信函交于木大人。”
赵丙拿出一封信,以及一支羽箭,一并递给了木良江。
木良江将信封打开,从里面抽出来一张纸,上面文字简洁,言明廉王谢显将在腊月十五大朝会那日发动兵变,叫赵仓父子提前提防。
信封和信纸都是最常见的,要说特别,便是纸上的字笔画松散无形,像是刚学会拿笔的稚童照书临摹而得。
木良江又拿起那支羽箭来看,听赵丙在一旁道:“这羽箭我跟我爹已经仔细看过了,不是官造的,看不出来源。”
“请小赵大人使详述拿到这封信的过程。”
“过程嘛,其实也简单。”赵丙道,“就是腊月十四那天,约莫是三更时分,我跟几位朋友吃酒结束,坐车回家。途中忽然有支箭射到了我的马车上,就是这支,这封信就绑在上面。”
“起初我以为是哪个王八羔子半夜吓我,故意跟我开玩笑。但是看了上面的内容,立即察觉出不对。我大半夜闯进我爹的寝房把他摇醒,把信拿给他看,他还不信。”
“咳咳。”
赵仓借着端茶盏的动作咳嗽两声,赵丙得意的姿态才有所收敛。
“丙儿将信拿给我看时我也不敢信,但是此事事关重大,我不敢轻慢,我们父子二人商议之后决定不管信上所言是不是真的都先做好准备,以防万一。”赵仓叹了口气,怒斥道,“谁能想到廉王他竟然当真怀有谋逆之心。”
……
木良江带走了证物,赵丙送完人之后大摇大摆地回到内堂。
“爹,我这次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官家也该把我的官职往上提一提了吧。”
“怎么,要不然我把指挥使的位子让你给坐?”
赵丙目前在侍卫步军司任从五品虞候,是司内三把手。这个官职对于他这个年纪而言不算小,但对他的身份来说却不算大。
木良江作为木嵩的次子,贵妃的弟弟,在因罪遭贬之前已经坐到了刑部的二把手。而他的亲姐姐是当朝皇后,龙椅上坐的是他姐夫,一个小小的五品武职他当然不满足。
“我哪儿敢呢。”赵丙道,“您下头不是还有副指挥使的位子。”
赵仓闻言冷哼一声:“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你有那个本事吗?”
赵丙最忌讳人说他没本事,即便那人是他亲爹,所以一听就急了:“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他从椅子上跳下来。
“人家爹娘都是想方设法把自己儿子往上推,您倒好,我立了这么大的功,您一句夸奖的话都没有,还给我泼冷水。”
不过是一个副指挥使的位子,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他,此时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谁还在两说呢。
“行了,回你自己的地方去。”赵仓赶他走,“少在我跟前气我。”
“走就走。”
赵仓盘算着,他得让他娘进一趟宫,跟姐姐好生说道说道。
从侍卫步军司出来已经过了晌午,小吏跑了半天,早已饥肠辘辘。但是顶头上司都没开口,他也不敢说。
“去贾楼。”木良江上了马车,对车夫吩咐道。
车夫愣了下,才连忙称是,赶着马车往贾楼街去。
小吏更是惊起:“大人不是不爱去这些地方?”
木良江不仅家世优越,本事过硬,更是自律的像个圣人。像贾楼这种名为酒楼实则与青楼差不离的场所,他平时是断然不会出入其中的。
怎么今日反常起来了?
“去查案。”
小吏闻言既窘迫又尴尬:“敲我,脑子都不会转弯了。是卑职想错了,误会了大人,大人别怪罪。”
“无妨。”
这案子看似简单,却是越查疑点越多。木良江闭目沉思,先稳定心绪,然后试着将目前已知的线索串联起来。
廉王,赵仓父子,杨文德,萧燚,怜娘,富贵,这些人身份各异,背后势力庞杂,越细分,越觉得千头万绪。
贾楼……
直觉告诉他,他需要好好查一查这个地方。
第41章 灯下
“姑娘,为何要让掌柜把你的名字加进入住记录里?”
“木良江一定会查到贾楼,我的名字不在上面,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为何一定要用真名?”青儿不解,“怜娘肯定不会出卖你,至于萧将军,应该也不会说的吧。”
“木良江不是好哄弄的人,藏得太深未必是好事。”木良漪道,“他查不到我,就会一直惦记着。反而是我大大方方地站在他面前,才更能让他打消疑虑。”
“哦。”青儿略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荣安的下落查得怎么样了?”
荣安,便是廉王谢显的贴身小厮,也是廉王府除了谢显之外唯一一个见过木良漪真容的人。
谢显兵变失败的当天廉王府就被重兵包围起来,然而作为贴身小厮的荣安却不见了踪影。
木良漪起初怀疑是谢显提前将他藏了起来,好用来威胁她。
细思之下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谢显没那个脑子。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为了保命趁乱逃跑了。
“还在查。”青儿道,“不过姑娘放心,他肯定还在永安城里。兵变当日萧将军就让人封了城门,此后也一直处于戒严状态,这个时候出城太过冒险,他只能先在城内找地方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