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良漪愣了一下,惺忪的睡眼很快清醒过来,够头看向窗子,从外面射进来的光线还带着些黯淡:“这么早?”
“已经辰时末了。”青儿解释道,“今天阴天。”
木良漪有偶尔赖床的习惯,但是这个时辰与萧燚来讲根本不算早。
木良漪起身下床:“让她进来吧,早膳也送来。”
“是。”
青儿将人引进院子便离开了,萧燚推门进房,走到屏风处刚好看见一角香肩微露,但很快被衣衫遮挡住,好似美景昙花一现。
她的脚步微作停顿,随即继续向里走去。
木良漪转过身来,一边低头系衣带一边同萧燚搭话:“姐姐这个时候有空过来,今日休沐吗?”
她素着面,散着发,一点儿也不把萧燚当外人。系好衣带后抬起头,看萧燚仍站着,用眼神询问她为何不坐。
“昨日值的夜班?”她还穿着当值的衣裳。
萧燚没有反应,她在盯着木良漪看,想要从她身上看出一些什么,但什么也没看到。
木良漪却似无所觉,拢了拢乌发,踢掉绣鞋上了榻。
榻几上有冒着热气的茶,她捧起茶碗,慢慢品着。
“昨夜并未当值。”萧燚终于开口,却前言不接后语,“赵丙死了,你知道吗?”
“知道。”
萧燚双手的手指微微收紧。
“姐姐过来坐呀。”木良漪放下茶碗,看着萧燚道,“总站着做什么。”
萧燚与她对视着慢慢走到榻边,两人面对面坐下:“你是如何得知的?”
“姐姐你之所以来问我,难道不是因为觉得我知道吗?”
萧燚:“……”
“你……都知道些什么?”
“姐姐指的是什么?”
萧燚微恼:“你不要这样。”
“不要哪样?”木良漪望着萧燚,眨了眨眼,显得天真而无辜。
她又在同她耍无赖,萧燚最不喜欢看到的就是她这个样子,因为她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
根本缠不了她。
见她即便恼怒也没说出很重的话,木良漪像是良心发现一般,终于主动将无赖姿态收敛回去。
她恢复正色,但面上仍带着浅浅的笑,道:“姐姐,你想问什么,大可以直接问出来。在我面前,不必顾忌。”
“赵丙……真的是谭万年打死的吗?”
“不是。”木良漪痛快地否认道。
“那……”
“我做的。”
萧燚猛地站起,不可置信地看着木良漪:“你……”
“你为何这么做?”
“他同你有仇怨?”
“我同他没什么仇怨,但是他挡了我的路。”木良漪平静地说着,仿佛她正在谈论的并非一条人命,而是一件稀松平常的物品,“他只能死。”
萧燚双眼之中盛满震惊,坐在她面前的明明是木良漪,她却像是看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他挡了你的什么路?因此便该死吗?”
木良漪只端起茶碗吃茶。
“小九,我真的越来越看不透你了。”萧燚忍着心中怒气,道,“或许一开始就没看透过。”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你嫁给赵丙。”木良漪放下茶碗,捏起垂在腰间的络子把玩里头的圆珠,“他配不上你。”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萧燚的预料,让她更加震惊,也更加不解跟恼怒。
“仅仅因为如此,你就杀了他?”
木良漪从榻上下来,赤脚走到妆台边,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沓纸张。
她握着纸来到萧燚面前,递给她:“你先看看这些。”
萧燚伸手接过。
“这里是五家曾受赵丙欺压的苦主的证词,上头详细记录了赵丙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以及他们的住处、姓名,姐姐随时可以叫人前去查证。”
看过这些证词,萧燚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侵占民田,欺压百姓,勾结官府反咬苦主,陷害苦主入狱致其惨死狱中。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姐姐若是想看,我可以找出更多。”
“什么意思?”
“意思是赵丙他死得不冤。”木良漪道,“受他欺压的那些人求告无门,我算是替天行道。”
“即便他有罪,自有律法惩戒,为何要动用私刑?”
“我并未说我是为了这些苦主伸冤才杀的他。”木良漪无辜道,“方才我便告诉姐姐了,我杀他,是因为他挡了我的路。我不乐意再看着他继续活着。”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人命在你眼中就这般无足轻重?”她问道,“那谭万年呢?他什么都没做却背上了杀人罪名,何其无辜。”
闻言,木良漪嗤笑道:“他无辜?姐姐你信不信,像这样的证词,我从能谭万年身上找出更厚的一沓来。”
“人命自然重,但我杀赵丙并不难。”她接着道,“姐姐说律法自会惩戒,这话能说服你自己吗?律法若当真能一视同仁,赵丙和谭万年都活不到今日。”
“姐姐,弱肉强食才是亘古不变的规则。我非善男信女,挡我路者,皆除之。”
“给你看这些,并非是为我开脱,因为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我只是不想你觉得我是滥杀无辜之人从而讨厌我。”木良漪上前一步,“姐姐,你会因为这件事讨厌我吗?”
萧燚后退:“你……”
“不用嫁给赵丙了,你不开心吗?”木良漪继续逼近,“还是说你想要嫁给他?”
“你胡说什么。”
萧燚伸手箍住她的肩膀,将人固在原地:“站着别动。”
萧燚惊觉,木良漪再次轻而易举地抢走了主导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