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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怎会……荒唐至此。”木贵妃听完王嬷嬷的话,惊愕之下忍不住皱起秀眉。
“昨夜垂拱殿的动静不小,赵才人跑出去之后,陛下紧接着就叫喜云亲自带人去玉虚宫,接了那名女道士妙素过去。”王嬷嬷道,“这消息并非老奴特意去打听的,咱们宫里既然知道,那皇后娘娘还有各位娘娘那里,想必也都知道了。”
换言之,整个内宫都传遍了。
“赵才人性情内敛,平时行事谨小慎微,居然叫她碰上这样的事……”木贵妃心中不忍,道,“嬷嬷,你替我走一趟,宽慰宽慰她。”
“去年生辰时家里送进宫的那一对梅瓶,我记得她夸好看,一并带去吧。”
“是,老奴这就过去。”
王嬷嬷走后,木贵妃挥退了殿内其他人,独自站在书案后练字。她的字师承大伯木崇,字形方正,笔画开阔,且运笔雄浑有力,若不见人,多会误以为出自男子之手。
这一手字被许多人夸过,连朝中的书法大家也赞誉有加。但木贵妃心里却清楚,这些夸赞之中有一半是她的身份做的加持。她的字写的是不差,却都是日夜苦练的成果,匠气有余,灵气不足。
简言之,少了几分天赋。
“娘娘!”王嬷嬷去而复返,“出事了。”
手指一滑,一撇写歪了,整篇字毁于一旦。
“出了何事?”木贵妃将笔放下,“别急,慢慢说。”
王嬷嬷跑得气喘吁吁:“赵才人……赵才人她……”
木贵妃拧眉,从书案后步出:“赵才人怎么了?”
“她投缳自缢了。”王嬷嬷道,“据她宫里的侍女说,赵才人自昨夜回去之后便将所有人赶离身边,不许任何人往殿内去。晨间要去皇后宫中请安,下头的人见殿内还没有动静,进去一看发现赵才人悬在殿中横梁上,早已经气绝多时。”
木贵妃怔了片刻,面上似有不忍,又似有愤怒,神色复杂。
“皇后宫中可得了消息?”
“奴婢回来的时候,看见皇后娘娘的銮驾已经过去了。”
“陛下呢?”
“今日有大朝会。”王嬷嬷道,“这个时辰,早朝应该还未结束。”
“叫人留意着陛下那里的动静。”
“奴婢晓得。”王嬷嬷道,“娘娘,咱们过去吗?”
“相识一场,合该去送送。”
……
“贬,贬,贬!”泰和帝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既然这么看不惯朕,那就别做朕的官,给朕滚出去!”
数名言官跪在地上,被泰和帝扔下来的折子砸歪了官帽。
“统统贬官,给朕滚出永安城!”
“我等乃陛下臣子,生杀予夺全在陛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等愿受。然天下万民,悠悠众口,是堵不住的。后嗣当立,太子当择,事关民生社稷,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此言一出,满庭哗然。
众朝臣纷纷看向跪在大殿中央的齐安美:他这是不要命了吗?
齐老太傅深耕朝堂多年,历经两朝,一身傲骨,却绝非莽撞之辈,如今这是怎么了?
“齐安美!”这话果真惹怒了泰和帝,他直接从龙椅上下来,大步踱到齐安美阶下,抬脚便向齐安美踹去。
如此惊变是众人都没有预料到的,谁会想到堂堂天子会在朝堂上对老臣拳脚相加。齐辙想要去拦,却被靠后的位置耽误了时间。
“陛下三思!”就在他以为那一脚一定会落到祖父身上时,忽有一个影子扑到了齐安美身上,用自己的背接了泰和帝那一脚。
两人一同被泰和帝踹到在地,谢昱只能用自己的手尽量护住齐安美。倒地之后顾不上疼,立刻又翻身起来跪地请罪。
“齐太傅虽言语无忌冲撞陛下,但绝非有心之举。且太傅是朝中老臣,身为御史,本有劝谏君主左右言路之责,还望陛下怜其一心为国,宽宥其言辞不当之罪。”木嵩出面求情道。
“太傅年迈,一时糊涂言语无状,还望陛下恕罪。”海山青道,“虽言语有错,但劝谏无错。陛下,为朝局计,为国家计,为百姓计,尽快择定太子人选都是重中之重。”
“好好好,一个个,都来逼朕,都想要替朕做主。”泰和帝指着众人道,“那朕的皇位干脆让给你们好了。谁想坐,站出来。”
“臣等惶恐!”
……
“一天之内,五位御史遭贬,御史大夫卸职,自大周建国以来,是闻所未闻之事。”
“朝堂之上闹成这个样子,也是前所未闻。这与市井有何分别,简直荒谬!”
“唉!”
下朝路上,百官结伴步出宫门,纷纷在议论早朝之上发生的事,其中一台、谏两院的官员最为愤慨。
瞧见齐辙扶着齐安美走出来,众人纷纷涌上前,说着劝慰之语,一直将齐安美送上马车。
齐辙一一谢过众人,随后与祖父登上了同一辆马车。
“方才在大殿之上,端王实在不该出面替我挡下那一脚。”齐安美道,“此时陛下定然会误以为我们两家私下有来往,怀疑端王暗中结交朝臣。”
“他也是……救人心切。”齐辙道,“陛下怒极,那一脚不轻,若是落在祖父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唉!”齐安美面露失望之色。
他不知道是骤然受伤让泰和帝性情大变,还是这就是他的本来面貌。今日朝堂之上,当真不是一个为君者该有的模样。
“听闻月前端王曾在宫中罚跪,可是真的?”齐安美问齐辙。
齐辙点头,道:“是真的。官家传他入宫对弈,言输者要受罚,输一局便罚跪一个时辰。他连输六局,便在垂拱殿外跪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