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满仓惊起:“大人……”
只见木良江微微垂首看着桌上的纸,面上竟然生出恍然大悟与怒不可遏两种颜色。
谷满仓正不知所措,又见他忽然抓起桌上的纸张,团成一团,举手要扔,却又停下,然后望向已经燃尽的蜡烛。
“大人,这里有火。”谷满仓侧身让开,炭盆里的炭已经被他重新生起。
木良江攥着纸团走过来,将其掷进盆内。火舌眨眼间将其侵蚀,所过之处素纸化为灰烬。
看着纸团燃尽,木良江才转身离开,走向平时用来休息的隔间换官袍。
谷满仓小心地望了眼盆里的纸灰,轻轻退了出去。
不多时杂役将热水送来,木良江简单洗漱过,骑马赶往皇宫。
这是登基大典之后的第一次大朝会,谢昱被喜云带着一众宫娥从龙床上挖起来,装扮一通走上皇帝御辇时感觉还有一半魂魄留在梦里。
再想起朝堂上一定会谈起的他的立后事宜,谢昱就开始头痛,甚至在考虑要不要称病逃跑。
可是这个念头生起来的同时,那些枯树皮一般的言官的脸就晃到了他眼前。
跟在旁边的喜云听见斜上方传来一声颇为痛苦地长叹,以为是谢昱坐的不舒服,赶忙询问:“陛下哪里不舒服?”
他这一问,抬辇的小内侍们瞬间吓得半死,坐在辇上的谢昱都感觉到了。
“没你们的事儿,继续走。”他道,“我……朕只是在感慨朕命苦,命,苦,啊!”
……
同百官一起聚到朝堂上,首先讨论的是先帝陵寝相关事宜、后妃的安置以及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等事。
等这些事情安排清楚之后,果真有言官上前,提起木良漪入宫一事。
“民间传闻,陛下欲立安宁郡主为后,此事可是真的?”说话的是御史台的领头人,新任御史大夫郭怀礼。
果然还是来了。谢昱在心中悲叹一声,道:“确实如此。”
众朝臣都没想到他会承认地如此直接,朝堂中的气氛霎时间发生变化。
“陛下,万万不可!”郭怀礼大声劝谏道,“万万不可啊!”
他一说完,立即有数位朝臣站出来,异口同声地喊着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谢昱端坐龙椅,声线平稳地问道。
郭怀礼闻言像是被什么东西噎着了一样,道:“回陛下,众所周知,先帝在时曾为安宁郡主与殿中侍御史齐辙赐下婚约,如今陛下却要立她为后,此举不合礼法,更有违人伦。”
“小齐大人,你说呢?”郭怀礼看向站在队列后方的齐辙。
这个老东西。
龙椅上的谢昱嘴唇微抿,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在众人的注视下,齐辙稳步走到中间,执笏道:“臣也以为立安宁郡主为后甚为不妥。”
“安宁郡主行事不羁,出勾栏,入瓦舍,会戏子,结歌姬,放浪形骸之名传遍坊间,实不堪为我大周皇后。”
他只说德行,却对赐婚之事一字不提,郭怀礼听完微微皱眉。不过思考片刻,想起木良漪那捡都捡不起来的名声,便明白齐辙大约也是以这门婚事为耻的,连提都不愿意提起。
“这些不过是坊间流言,大多是人云亦云,百姓目不识丁没有辨别能力,难道诸位也要随波逐流,凭着流言蜚语便给安宁郡主按上这么大的罪名?”谢昱道,“出入勾栏瓦舍,结交戏子歌姬,谁说的?叫他拿出证据来。”
众大臣:“?”
这简直是不讲理,简直是胡搅蛮缠!
“朕要立后,自然是安宁郡主有其过人之处。在朕眼中,郡主德才兼备,温柔聪敏,最是谨慎守礼,根本不是外人口中那等模样。”谢昱眼睛都不眨地说道,“凡事皆讲求实事求是,众位爱卿若真觉得坊间流言是真的,那就请出证人,让他到这大殿上亲口向朕证明他说的确有其事。”
“这……这……”郭怀礼头一遭碰到这等情形,居然还是在早朝之上,他又急又气,张口大喘着粗气,“陛下!”
此时若非对面之人是大周天子,他积攒了几十年的脏话就要脱口而出了。
不只是他,一起站出来的几名言官以及未曾发表看法的其他大臣也都因谢昱这独树一帜的表现惊呆了——大周建国百余年,就没见过这样的皇帝!
“陛下身为天子,大周君父,实不该如此。”一片大乱中,齐辙开口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退一步来说,即便关于安宁郡主的种种流言都是捕风捉影之说,但如今人尽皆知,已然成势,因此,为我大周颜面考虑,都不宜立安宁郡主为后。还望陛下三思。”
“对对对!小齐大人说的是!”一群言官像是没头苍蝇终于找到了领头的,连忙应声附和。
“若是照爱卿所言,凡事皆是谁人多谁有理,这世上还有公正可言?”
“臣并无此意,只是陛下娶妻非一人或一家之事,而是事关国体,兹事体大,不该也不能有任何差错。”
“是啊陛下!”郭怀礼高声道,“小齐大人所言句句在理,字字珠玑,为我大周社稷考虑,还望陛下三思!”
众臣纷纷附言:“还望陛下三思!”
作者有话说:
赶在今天的尾巴,祝大家端午安康
第75章 拉拢
“陛下驾到!”
谢昱下了早朝之后没回宸元殿,而是先来了蓬莱阁,一众宫人在殿外迎接。
“太妃不必多礼。”见木良清从内殿走来,谢昱抬步迎上去,免了她的礼,“安宁郡主可在?”
“小九病了,未能起身相迎,望陛下恕罪。”木良清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