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15章 她的刀温暖,柔软
邵英平再次醒来的时候, 在床边看到了自己的母亲。
“醒了?”杨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是不烧了,要喝水吗?”
邵英平确实觉得口干, 他点点头,在母亲起身的时候看向窗外, 天还黑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坐起身,接过了母亲手中的水, 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才将杯子递了回去:“多谢娘。”
杨兰看着他, 眼神很温和,她说:“回国这阵子, 过得还习惯吗?”
“当然习惯, 我不过才留洋三年而已,这儿才是我长住的地方。”邵英平说。
但他很快,发现母亲神情闪烁。
“怎么了?娘,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儿啊。”杨兰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了?”邵英平坐正了身。
“你是不是……在外有了女人,还是去了什么不干净的地方?”杨兰忐忑地问着,神情有些尴尬。
邵英平一怔, 他下意识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衣服还在,并没有被换过, 那母亲是如何得知的?
“是郎中说了什么?”他问。
“郎中说……”杨兰神色飘忽, “那个, 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交代你,莫要……”
让一个女人对着儿子说出这样的话来, 杨兰实在觉得尴尬。
但是邵英平从她的言辞中猜出了几分来。
莫要纵.欲,是这样吧。
“我知道了,母亲。”这下换邵英平欲言又止了,他想了想,还是开口,“没有女人。”
总不能被问起是谁的时候,他说是一个已死之人吧。
这样的事,邵英平解释不清。
“哦,哦……”杨兰点了点头,说到底,她也不懂这些,“你的事确实该考虑了,英平,可有喜欢的姑娘吗?”
“娘,我才刚回来,还不急的。”邵英平掩饰着。
“也对,也对。”杨兰点着头,她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儿子,“若是有了什么,要跟娘说。”
“好,我知道了。”邵英平开口。
又喝过一次药后,杨兰离开了房间,在她把门关上的同时,屋内的墙壁上就多了一个影子。
邵英平见状,连忙起身反锁了门。
“婉莺。”他唤。
张婉莺从那影子中幻化出身体来,一下子扑进邵英平怀里,像一个小姑娘那样在他怀里蹭着脑袋。
“早上什么时候离开的?”邵英平抱起她,将她放在自己的桌子上。
张婉莺伸出手指,在他手上写:弟。
邵英平明白了,邵英才来叫他的时候,她才走。
“你好吗?”她写,“我闻到药味。”
“我没事。”邵英平告诉她,“已经吃过药了,而且现在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让我看看。”她写。
“……婉莺。”邵英平觉得羞耻,她想看什么?
张婉莺坚持:“看看。”
“知道了,你看吧。”他张开怀抱,不知道她想看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左右也没有出他所料,张婉莺开始解他的衣服。
秋日的天气是凉,不过家里的温度也还好,邵英平就穿着一件衣服,很好脱。
张婉莺在细看她留在他身上那些伤,她抚摸着它们,明明觉得兴奋又漂亮,却还要装出一副心疼的模样,挨个去吻了吻。
“对不起。”她写着,“我有点心急。”
“我做得不好。”她失落着。
“没有,没关系的。”邵英平摸着她的脑袋,“我们可以慢慢练习。”
张婉莺望着他,她写:“里面,也伤到了吧?”
邵英平一怔。
“里面,还没有上药吧?”她继续,然后站起了身,“我帮你。”
“不…不……婉莺。”邵英平拒绝着,却被再一次推到了床上。
“邵英平。”她在他腰侧写,“邵哥哥。”
她垂下的黑发足以将他整个人都盖住,好长的头发,乌黑发亮着,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床上全都是她的头发,铺展开来,密密麻麻。
它们像是有生命一般,分别缠上邵英平的腰间和四肢,将他拉开,将他伸展。
邵英平认命:“药在柜子的第一个抽屉里,婉莺。”
她是要用来治伤还是润滑都随她吧。
张婉莺没有做别的,她真的只是上了药,虽然上药的过程依旧有些难耐,但是这次她做得很慢,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横冲直撞了。
她望着邵英平,冰冷的手指因为反覆的摩擦也被带上人的体温。
可她还是要把手拿到他身前,哭诉:“我冷。”
她的指甲写着,尖锐的东西轻轻划在身上,有些痒。
“我抱着你。”邵英平拉上被子,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明天天亮,我会去找一个能够为我所用的道士,然后我们再去华府找找,一定找到你的舌头,也找到那个元凶。”
张婉莺在他怀里点头,眼底亮起暗色的红光。
她勾唇,唇上红得像是被新染上血。
她躺在邵英平怀里,曲起双腿,近乎蜷缩着。
有一句话她没有骗邵英平,她真的从没有被人,这样拥抱过。
好温暖……
她真想住进他的身体里。
光是……几根手指有什么意思?她好想把她的全部,都塞进邵英平的身体里。
到那个时候,他的肚子会不会被撑起来?会不会破开?会不会流淌出淋淋的血?
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这个晚上邵英平睡得并不好,他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很多鬼脸,缠绕着他,是因为婉莺睡在他旁边吗?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的房间应该也算阴气深重了吧?
醒来的时候张婉莺已经不在了,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这样,邵英平在想会不会是因为她的身体还留在t华府,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致使,她不能离开华府太久?
吃早饭的时候,梁秋山又找上了门。
“去华府?”邵英平问了一句。
梁秋山干笑了一声,在无人的时候压低声音对邵英平说:“你还记得徐风吗?他死了。”
邵英平一怔,“死了!?”
“对。”梁秋山左右看了看,“吞金自杀。”
邵英平怔了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直到跟着梁秋山去了警署,看到仵作从徐风肚子里拿出来的三个金锭。
正是那日,他给徐风的那三个金锭。
他目光颤了颤,垂下了眼。
“英平。”梁秋山看着他,“我记得那天,你去找徐风了,你去了吗?”
“这三个金锭,就是我给他的。”邵英平道,“我问了他一些关于当年张氏死后他去华府作法的事,留下钱便离开了。”
“这么说,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徐风的人?他当时可有什么异常表现?你有没有什么怀疑的人选?”
“……”邵英平如实,“他当时看上去很惊惧,一个劲让我走,我拿出钱他就让我留下了,他准备离开凤城,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收拾东西,而且急急忙忙的。”
“徐风要走?他可是凤城的老人了,而且他不是刚云游回来……”梁秋山说着,突然想起那日在华府发生的事,他抿了下唇,问,“难道是跟他口中的那个厉鬼有关?不会是厉鬼索命吧?”
梁秋山猜测着,至于邵英平,他是完全信任的,他的朋友根本没有理由去杀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道士,而且仵作也说了,徐风身上没有反抗挣扎的痕迹,能确定是自杀。
既然确定了是自杀,这个案子很快就能顺利销了,梁秋山只是有些细思恐极,那日徐风什么样子,他看得真真切切,他大叫着不管华府的烂摊子,那样子可不像是一个求死之人有的状态。
华府真的有厉鬼?徐风不会被什么上身了吧?
梁秋山打了个寒噤。
“你今日来找我,就是为了徐风的事?”邵英平问。
“不是。”梁秋山摇头,“还是得去华府一趟。”
“秋山。”邵英平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在华府动工,挖一块地?”
“动工?”梁秋山不解,“你可是查到了什么?”
邵英平如实:“我记得三年前,华府有个湖,后来被莫名填了,我总觉得那下面埋着什么东西,但是不好试探,万一他们又暗中转移了也未可知,就是想突然上门,找找那下面的东西。”
“埋??”梁秋山脸色不佳,生活在这个年代里,外面都在宣传要什么引进新思想,可到底是从生下来就被传统洗礼着,怎么可能说抛下就抛下了?
梁秋山觉得华府邪门,里面的每个人都让他很不舒服。
“英平。”他道,“若无确凿证据,这事怕是不好办,你也知道,这华府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在附近一带,也是很有威望的。”
“……我知道。”邵英平说,他就是知道,眼下才会觉得如此无力。
他分明知道,华府的人害死了张婉莺,甚至能够确定,藏着她的棺椁被埋在了何处,可他实在没办法凭空变出证据来。
便只能托希望于他口中那个虚无缥缈的道士了。
“再过几天吧。”邵英平说,“再过几天,等我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再去华府不迟。”
邵英平今日回来得早,他拒绝了梁秋山送他回家,而是一路走了回去。
他脑袋里,一直在想徐风的死。
会和婉莺有关吗?
“淑言!”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邵英平的思虑。
他擡眼看了过去,是弟弟邵英才和王淑言,他们皆穿着学生制服,走在街上,天气冷了,邵英才买了甜饼往王淑言手里塞。
或许是亲兄弟就是心有灵犀,他看到了邵英才,邵英才也看到了他。
“哥!”邵英才走了过来,“你怎么在这儿?”
“刚从警署回来。”邵英平朝王淑言微微点了下头示意。
王淑言便笑着叫:“英平哥哥好。”
上了学的女孩子,就是和家中的不同,即便是有那么几分扭捏的,但是少了很多拘谨。
邵英平看着她,就忍不住想起张婉莺。
她生得那样美,若穿了这学生制服,一定也很好看。
“哥,淑言说要去我家……”邵英才神色迟疑,父亲刚教训了他,他这个时候把王淑言带回家去,恐怕不会好看。
邵英平看出他的疑虑,笑:“父亲去书馆会朋友去了,回来的时间应该会很晚。”
邵英才这才高兴起来,三人便一同去了家中。
进门之后邵英平感觉了一番,婉莺不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肌肤之亲,他现在对张婉莺存在的感觉得越来越清晰了。
这个点差不多是放学的时间,邵英平进了厨房,道:“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啊?哥,你还会做饭?”邵英才吃惊。
“这是什么话?”邵英平系了围裙,“留洋的饭可没你想的那么好吃,你要是出去,迟早也得学着做。”
邵英才看上去很沮丧。
他们在一边说话,邵英平站在厨房做饭,直到他听见两人在争辩一件事。
“这种东西,你就信我的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古人敬鬼神是有道理的。”王淑言说。
邵英才:“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开放了!大世界!都在信唯物论呢!哪儿有什么鬼神之说?”
王淑言沈下了脸:“你这是质疑我了?”
“……”邵英才张了张口,“不是,关键是我也从来没见过啊。”
“你还是听我的吧。”王淑言冷笑,“我家对阴阳道很有研究,几十年来遇上的怪事不少,从古到今那么多志怪之事,就因为一个唯物论,全都烟消云散了?”
邵英平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他从前不信这些,自然也和邵英才一样固执,绝不信其有,可现在不一样了。
“哥!”邵英才朝他投来目光,“你说呢?”
“……我觉得你还是听淑言的吧。”邵英平说了一句,紧接着就看到邵英才不可思议的表情。
“哼。”王淑言得意地转了身,看着邵英平笑了笑。
“淑言。”邵英平说,“你刚刚说,你家对阴阳道很有研究?”
“是呀。”王淑言起身,“我父亲虽是教国学的,可我伯父那支是会些阴阳术的,我的祖父,曾经从师一位阴阳大拿,本事不小,不过我家现在,最有能耐的还是我嫂嫂。”
“你嫂嫂?”
“对呀,她虽是外姓女子,但极有灵气,悟性也颇高,她与我哥哥是青梅竹马,曾经亲自从我祖父那里学过的。”
邵英平眼神微动:“那……你嫂嫂,方便跟我去个地方吗?”
王家虽没有富甲一方,可也是大户人家,一向是大户人家家中规矩多,女子嫁人,便不再叫她们轻易外出了。
“当然方便。她接的法事多着呢!不过她多是上门为一些女客驱邪庇佑,我还得回去问问。”
“好!”邵英平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请你今天回去便问问,有什么结果,我明天登门拜访。”
“哥?你要干嘛啊?”邵英才不解。
“别多问。”邵英平嘱咐,“此事别告诉爹娘,否则留洋的事,我绝不帮你。”
邵英才:“……”
送走了王淑言之后,邵英平便上了楼,他现在已经习惯反锁门,进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洗澡。
洗到了一半,浴室里的水汽越来越重,越来越重,窗户上留下水渍,化出一个完整的手印来。
“婉莺。”邵英平叫她,每次来的时候,她总要与众不同。
张婉莺站在他对面,水淋不到的位置,她看着邵英平,在玻璃上写:要我一起吗?
邵英平摇了摇头,“不,不要。”
“为什么?”她突然冲上前来,写下的字又快又潦草。
“你不用洗也可以。”邵英平说,说实话,他舍不得,其实婉莺是怕水的吧?
他没有耽搁太久,很快关了水擦干自己,然后披上衣服,抱着张婉莺去了床上。
看得出他今天很高兴,张婉莺写:“怎么了?”
“我找到能帮我们的人了。”邵英平说,“只要再借口调□□水,把那个湖挖开,我就能找到你了。”
顿了顿,他补充:“说不定你的舌头也能在那里找到。”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邵英平自己都觉得惊讶,他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t已经接受了张婉莺是女鬼的事实,连帮她找舌头这种事都没觉得有什么不自然。
“原来,我被埋在那儿啊……”张婉莺写,她望着窗外,头一回眼中有了几分真情实感,“我从不知道。”
她盖着盖头进了华府,连里面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她甚至都不知道,华府原来是有个湖的。
生前,她也是个正常的女人啊。
做鬼做了太久,她都已经要忘了自己是人的心情了。
“婉莺。”邵英平将她抱进怀里,“答应你的一切,我都会做到的,我向你保证。”
是啊。
张婉莺看着他,她找邵英平就是为了找一把趁手的刀。
她的刀温暖,柔软,握刀的她却冰冷,尖锐。
张婉莺其实明白,邵英平对她的情感谈不上是爱,只是因为经历了一遍她的人生后,他就能格外对她共情。
她没有奢望过,会有人爱她。
从她成为厉鬼的一刻起,她就知道再也不会有人爱她了。
就算如此清醒着,张婉莺还是忍不住迷恋,邵英平给她的感觉,很像是爱。
她看着邵英平,知道他才是给她资助的那个人后,她其实很平静,时间过去太久了,她已经忘记那个时候,她对这个恩人抱有的是种什么样的感情了。
她胸腔里的心已经干涸了,无法因任何而跳动,她平静得就像,知道华雨生不是那个人时一样。
“想抱你。”张婉莺望着邵英平,楚楚动人,她的手已经放在他的腿上,紧紧扣着。
邵英平舒展着躺了下来,让她坐在自己身上,他一边看着她解着他的衣服,一边问:“婉莺,能不能告诉我,徐风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张婉莺的手连停顿也不曾,她面如常色,在邵英平裸露的肌肤上写:“不明显吗?”
是她。
邵英平确认了这一点。
“为什么?”他问。
张婉莺擡了眼,“为什么?他帮着恶人,不该死吗?”
“他也只是拿钱办事……”
“邵英平。”她写,”你知不知道,若非华府无知犯禁,我原是要灰飞烟灭的?“
邵英平哽住了,他说不出话来,继而认同了她的理由。
“原来如此。”邵英平说,“抱歉,我不该疑你。”
婉莺不会戕害无辜人的,他不是已经确信这一点了吗?
“你又不知道。”张婉莺枕在他肩上,目光却落在邵英平胸前。
他长得很好看,很像她构想中的霸王,很像她喜欢的戏文里的将军,结实又温暖。
昔年戏班里的霸王,不如邵英平。
即便不如,他也甘愿为虞姬折腰。
张婉莺那时在门外看着,觉得那霸王喘得可真好听,她就那样看着,不禁开始肖想,她何时能有一位这样的霸王呢?
生前没能等到,不料死后反倒圆了梦。
邵英平的声音更加好听,更叫她喜欢,可他总是咬着唇,很少才有那么一两声,不管她怎么弄都没有用。
会不会是她上回反倒适得其反了呢?
张婉莺兴致勃勃地看着邵英平,他正闭着眼睛,似乎已经认定这是一场痛楚。
可张婉莺偏不,她很轻地吻了下去,一点点,一点点的吻他,亲吻,和爱抚,她触碰着他,渐渐爱不释手。
“婉莺!”邵英平反倒受不了了,他睁开眼,眸光全是一色的水润,呼吸也随之加重。
他不明白,今天怎么不一样了?
“邵……”她写着他的名字,还没有写完便衔住他的唇亲吻,可她没有舌头,再细致的吻似乎也像是差了什么,她蜷曲着指尖,轻轻抓着他的心口,“教我。”
她望着他。
“好,教你。”邵英平起身,他的眼神有些无奈,怎么见得他就会了?
然后就有了他们真正意义上的一个吻,他不再是被单方面咬着,他敛着目,一边自己摸索着,一边教她应该如何亲吻。
然后在这个不断加深的吻中,她突然摸了进去,快又迅速,让毫无准备的邵英平一怔,禁不住沈吟了一声。
啊,真好听。
张婉莺满意地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