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3章 静心
菩青听到的声音正是她在林中遇到的那只狼妖, 她本就是有所图谋才在一开始与狼妖搭话，现在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你怎么回事？”
狼妖：“那和尚将我困在了他的金钵之t中，你快些救我, 事成之后我定重谢你！”
菩青勾唇：“好啊，我要你以身为誓, 事成之后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否则便全身爆体而亡，如何？”
这种誓言随便立不得, 否则此后定会被这蛇妖牵着鼻子走, 可狼妖眼下无法, 眼看他极限将至，他只能一口答应：“好！我跟你立誓, 事成之后我答应你一件事, 否则便爆体而亡！”
菩青终于满意，她道：“好吧，你先回去, 我须得从长计议。”
狼妖的声音消失了，菩青知道，以那狼妖的修为, 能透过谢侃的金钵跟她说上这几句话, 已是十分勉强了。
调息完毕之后，菩青和衣而睡, 目光却情不自禁落在于白身上, 她盯着她, 看了许久，才阖眼睡去。
翌日午时，菩青按照谢侃所说的时间出现在那间静室门前, 她虽不知这和尚要如何为她清除妖气，但总觉得他也只是身上那几件法宝厉害，除此之外，也没什么能伤到她的。
谢侃到来时，率先看到的就是立在房中的那道倩影，今日静室外还是有左右两名僧人守着，见他过来正要退下。
谢侃说了一声“不必”便走进房中。
“圣僧来了！”菩青闻声转过了身，“这寺庙的味道真好闻，我只是睡上一晚，就觉得头脑清醒了许多。”
谢侃越过她，并未接她的话，只是道：“小青施主，坐吧。”
菩青并未恼，笑着坐下，她那双明艳的眸子分外动人，一眨不眨地看着谢侃。
谢侃敛目回避了她的视线，正要说话，却听她道：“圣僧为何不看着我？难道顾及着男女大防，就连视线也要避讳吗？”
还不等谢侃回答，她又道：“圣僧佛门中人，难道也避讳这个吗？皈依佛门之后，想必已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了吧！”
谢侃忍不住擡眼，菩青看着他的眼中一片坦然，可见她的问题也并无恶意，纯粹是好奇罢了。
谢侃张了张口，他想解释，又觉得似乎无从解释，他似乎的确无需避讳她的视线，想到要解释的话又觉得繁杂无用，最简单的，便是他直接擡眼与小青对视。
“开始吧。”谢侃道。
他的反应实在过于冷淡，叫菩青心头不禁生出几分玩味。
“我能跟你说话吗？”菩青问。
谢侃有些无奈，这位小青施主似乎对他十分好奇，看她年纪尚轻，许是第一次瞧见佛门中人的缘故。
他没说可以或者不可以，只嘱咐了一声：“请施主勿动。”
接着便阖上眼睛，似是开始念着什么咒，菩青只当他是默认，自顾说起话来。
“圣僧，你觉得我好看吗？”
没有回应。
“我姐姐和姐夫成亲了，他们也想让我成亲，可我不想嫁人，又觉得老是跟在他们身边的确是不好……我在江南，从未有过中意的郎君。”
没有回应。
“直到……看见了你。”
谢侃呼吸一顿。
菩青慢悠悠说出后面的话：“你是佛门中人，想必对凡俗的婚约有着特别的见解吧？圣僧，你说我是嫁人好，还是不嫁人好？”
谢侃似是叹了口气，开口：“凡俗之事，我并不懂。”
“哎呀，你在听呀圣僧，我以为你全然没有听我说话呢。”菩青话音一转，淡淡哀伤起来，“在家的时候，就没人听我说话，他们二人你侬我侬的，哪儿有功夫听我说话呢？”
她低下头，趴在了两人之间摆放的那张案上，卷了下身子仰躺在上面看着谢侃，说：“你是第一个听我说话的人，谢侃。”
她突然叫了他的名字，这久违的称呼，谢侃都有很久没有听到了，他怔了怔，然后听见她又在说话了。
“我听人说，你的名字叫谢侃，我能这样叫你吗？”她说这话，离谢侃越来越近丶越来越近，声音轻薄如丝，“还是，你更喜欢让我叫你圣僧呢？”
呼吸太近了，谢侃闭着眼，他都感觉她的呼吸喷洒在了他的脸上，好像随时都要贴上来似的。
谢侃忙睁开了眼，却见菩青只是从她的蒲团挪到了桌子上坐着，正对着他坐着。
他这一睁眼，便撞进她一双乌黑的美目中。
……谢侃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瞧过一名女子，更别说是如此貌美的女子。
他呼吸乱了乱，下意识后退，菩青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袈裟。
她拉了他一把，阻止了谢侃的后撤又马上松了手，诚恳地致歉：“真是对不住，我以为你没有坐稳，要倒了。”
谢侃皱了下眉，很快又松开，他这静心咒才念了个开头，却觉得屋里的局面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圣僧，我不动了，请继续吧。”菩青说。
在谢侃都想中止的时候，她又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谢侃睁眼看了她一眼，只得继续。
谁知他刚念到一半，就听见她又开始说话：“我是不是让你讨厌了？谢侃，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烦？”
谢侃没有应声。
她继续：“你讨厌我吗？求求你了告诉我吧……讨厌我吗？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好了。”
谢侃依旧不答。
“果然还是讨厌我吧……”菩青叹息，“我的相公也不会喜欢我的。”
谢侃终于开了口：“不是。”
菩青楞了一下，谢侃接着道：“我与施主不过萍水相逢，无关乎喜恶。”
但菩青就像是没听见他这句话一般，欢喜起来：“你不讨厌我！谢侃，你喜欢我，你是世上第一个喜欢我的男人。”
她的用词实在暧昧，叫谢侃屡屡想要皱眉，但旋即又想，他这般是不对的。
他不该被一个女子牵动了情绪，他合该在这里，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然后离开。
“谢侃！”念头刚过，又响起她的声音。
谢侃从未觉得白塔寺这么吵过。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问你的问题呢！你是更愿意我叫你……”
“随施主吧。”谢侃出声。
“哦……哦。”菩青应了声，然后终于安静下来，接下来的半程，她没有再说一句话，安静得出奇。
谢侃终于知道，只要迎合她说几句话，她就会安静下来，她得不到回应，便会一直说下去。
若一直得不到，她便会多思多虑。
待菩青身上的妖气退散了许多，谢侃终于起身告辞，他刚起身，菩青却比他走得更快，轻快的脚步越过了他，笑着越过了门，站在了阳光底下。
“谢侃！你看！我的脚好了！”她道。
外面还有守在两侧的小僧人，听见她的称呼不由一楞，下意识看向随后走出的谢侃。
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淡漠如水，既没有接菩青的话，也没有回应她的笑，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施主请回吧。”
菩青也不介意，她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又回了头。
她看着他说：“我叫菩青，他们都叫我小青，但是谢侃，你可以叫我青青！”
这样的话，实在太过招摇，太过暧昧，其中一个年轻的小僧人甚至不由自主红了耳朵，偷觑着谢侃的眼神愈发明显。
谢侃没有出声，菩青知道他不会出声，转身就离开了。
等她离去之后，那小僧人忍不住擡头，问：“师父……这女施主未免也太热情了些。”
谢侃投来淡却冷的目光：“莫要妄议他人，我说过你什么？”
小僧人一楞，立马想起自己曾经受过的罚，捂住了嘴。
从这日以后，菩青与谢侃便每日在这里相见，她身上大半的妖气皆已褪去，只是有几分残存入骨极深，需要慢慢研磨出来。
她很守时，每次都会在房中等他来，未免再造成上次的误会，谢侃没有再叫人守了。
有一日，谢侃没有在房中看见她，走近了几步，想起她曾说过自己习惯午睡，或许忘了时辰，还没有起。
他正想离去，就听见一道熟悉的明媚女声叫住了他。
“谢侃！”
谢侃循声望去，她坐在桃树上，头上戴着编好的花环，坐在树杈间对着他笑。
“我好看吗？”
谢侃自然不会回答，他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眼。
然而就只这一眼，却仿佛挥之不去映在他脑中。
就在这时，菩青又发出类似哭腔的声音，唤着他的名字：“谢侃！我下不去了！”
“谢侃！你救救我！”
谢侃！谢侃……谢侃。
谢侃紧阖着双目，想就此转身离开，将脑中的那些声音驱退出去，可想到她还坐在树上，总不能真的不管。
“我去叫你姐姐。”t谢侃就要转身，却听见身后扑通一声。
他急忙转过身，看见她已经摔了下来，扑倒在地上，蹭了一掌心的血。
“谢侃……”菩青看着自己手中的血，幽怨地看着他，“不要去叫我姐姐。”
谢侃就这样看着她，他没有伸手去扶，也没有任何关心，只是如往日一般的平静：“既然施主伤了，就回去上药吧。”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离开，连头也没有回。
菩青在后面不可置信地喊：“谢侃！你就连药也舍不得给我用吗！谢侃！这时候你怎么不叫僧医了？”
他在前面走着，微风带来的全是她的声音，他下意识伸手拈着佛珠，速度越来越快，突然那珠线断了，佛珠散落了一地，各自向几个方向流去，谢侃便只能蹲下来捡。
他捡着自己的佛珠，又不只是在捡着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