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夫人有喜了(八)
在看到督主面容的那一刻,李安歌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挡着脸了。
督主看着呆住的李安歌,将手掩在唇边轻笑。
“杂家好看吗?”
“好看……”
李安歌神情恍惚,宛若梦呓。
眼前的男子眉目如画,鼻梁挺拔。薄唇微微一抿,就是万种风情。
就是……长得和北辰帝有点像。
李安歌的背上出了一层汗。
何止是有一点像,督主的面容和北辰帝比起来,简直有七分像。
“若是觉得杂家好看,就记着这张脸。”督主低声说道。
“你为什么要给我看?”李安歌垂下眼眸。
督主常年带着面具,想来是和这个原因有关。
督主和北辰帝,究竟是什么关系?
“因为……”督主伸出手指轻点李安歌的鼻尖,笑的暧昧且肆意。
“你和我早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李安歌的睫毛轻颤,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督主看的心里痒痒。
“你没说错,如今父亲被流放,我也被陛下视为弃子。”李安歌叹了口气。
她也只能抱紧督主这条金大腿了。
“陛下的第一个皇子满月了,明日宫中设宴,你与我同去。”
督主拍了拍手,一众婢女举着托盘鱼贯而入。
托盘上放着各式衣服,华美精致,让人看上去眼花缭乱。
“……我能不去吗?”李安歌弱弱发问道。
她一想到明天又要看见北辰帝那张脸,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着不适。
“不去?”
督主桃花眼一眯,似笑非笑的说道:“太后和杂家说了,让我亲自带你去见她。”
“太后?”李安歌不解。
怎么又和太后扯上关系了?
对于太后,李安歌也有所耳闻。
先帝子嗣单薄,一共就生了两个皇子。其中,二皇子就是当今圣上,而大皇子因为从小体弱多病,十四岁就薨了。
听说,太后原本看好的是大皇子,在大皇子死后就记恨上了皇帝,认为是皇帝害死了大皇子。
皇帝为此头疼不已,为了打压太后的母族势力,这才建立了东厂。
“太后她老人家虽然处于深宫之中,可消息还是灵通的很。”督主看上去心情不错,“你是杂家身边的人,又惹的皇帝如此不悦,太后自然注意到你。”
“你且放心,看在杂家的面子上,太后不会为难你的。”
督主俯下身,轻轻拍了拍李安歌的肩膀。
他的发丝垂落在李安歌的脖子上,引起一阵酥麻。
李安歌偏着头躲过,总觉得督主的话有些奇怪,却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
难道……督主是太后的某个私生子?
可是,这也不对啊。
算算督主的年纪,他出生的时候太后还是个答应。
一个小小的答应,哪里敢私通偷情,又哪有手段将孩子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出宫?
李安歌觉得自己,似乎被卷入了一场看不见的风暴之中。
督主对于后宫似乎极为熟悉,只是几下,就带着她成功躲过了巡逻的士兵,来到了太后的宫中。
李安歌擡起眼,悄悄的看着靠在软塌上的美妇人。
太后保养的很好,看上去就像是三十不到的美妇人。她和督主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意聊着,完全没有理会坐在后头的李安歌。
这场面有些似曾相识。
只不过,她上次是站着的,这次好歹有个座儿。
直至落日西斜,太后才微微擡起头,细细打量了李安歌一眼。
“你就是李卿的女儿?”
太后的声音沈稳,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压,竟让李安歌无端感到有些紧张。
“是。”李安歌不敢怠慢。
她被这目光刺的浑身不舒服。
“听说你与东厂二档头早有婚约,怎么现在又嫁给了督主?”太后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沈声问道。
李安歌没料到太后会突然问自己这个,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答覆,竟有些发怔。
“娘娘,说起来还是杂家的不是。”督主轻笑着接过话去。
“督主何错之有?”
太后打断他的话,神色不悦。
她看向李安歌的目光越发凌厉。
李安歌被太后的敌意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觉得,自己有点像不受婆婆待见的小媳妇。
“杂家喜欢她,就先将她纳入了府中。婚约是李大人定下的,安歌并不知情,杂家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面对太后,督主倒是不像往常那样凌厉,话语之间,还有些讨好之意。
“哀家还不是怕你被她给骗了。”太后的神色缓和几分,“皇帝诡计多端,谁能保证她不是探子?”
“杂家保证,她绝不是探子。”
督主语气认真,递过去一盏茶,成功的堵上了太后的嘴。
天空传来细微的声响,一朵又一朵的烟花在天空盛开,廊下的灯笼都亮了起来。
“宴会就要开始了,杂家就先告退了。”
督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李安歌先行离开了。
李安歌一出殿门,就收了之前那副缩头缩脑的样子,气冲冲的笔直往前走,将督主径直甩在了身后。
督主心中觉得好笑,又觉得有些新奇。
自他成为督主以来,还没有人敢这样子甩脸子给他看。
他也不觉得恼,含笑看着李安歌在前头,像只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李安歌不认识宫中的路,胡乱走了一番后,还是乖乖认怂,折回去了督主身旁。
她脸色依旧不好看,闷闷的走着,不去理会督主。
“恼了?”
督主斜斜的睨了李安歌一眼。
“不敢,妾身身份低微,怎敢与督主置气。”李安歌头也不回的答道。
督主闻言,眼中的笑意更深一份。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一直到了宴会上,李安歌都没有和督主说过话。
督主的到来,让宴会小小的沸腾了一下。
原先聚在一起客套的文武们也不聊天了,都朝督主涌了过来。
“听说督主最近新纳了个小妾,对其很是宠爱。我家小女年方十八,督主要不要……”
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安歌便扯着督主的袖子走去了另一旁。
“我饿了。”她理直气壮的说道。
督主心知肚明,也不点破李安歌的小心思。
二人在宴席上坐稳,北辰帝就来了。
年轻的君王穿着一身金色的龙袍,身姿挺拔,怀中还抱了个刚刚足月的婴儿。
人逢喜事精神爽,北辰帝的脸色比之前好看不少。
“太后身体不适,今日来不了了,众爱卿随意些。”北辰帝看着怀中的婴儿,笑容爽朗明快。
李安歌偷偷看了一眼北辰帝,不由自主的将他的面容与督主做了个比较。
二人的面容有七分相似,但是督主长的更为阴柔,肤色也更白些。
而且,督主从来没有露出过那么明快的笑容。
丝竹声起,又是一番觥筹交错,北辰帝今日心情不错,倒也没有为难督主和李安歌。
宴会快要结束之时,忽的有宫女塞给了督主一张纸条。
督主像是没看到似的,依旧优哉游哉的喝着酒。
李安歌打量着宫女匆匆离开的背影,感觉面熟的很。
她再次回过头来时,桌上的纸条已经不见了。
督主身子微侧,轻声道:“那是太后宫中的婢女,说太后突发恶疾,让杂家速去。”
“可太后刚才还好好的。”
李安歌已经吃饱了,摸着自己溜圆的肚子问道。
“纸条上的字迹,的确像是太后写的。”督主不动声色的说着,却没有半点动身的意思,“可惜,写这纸条的人,不知道我们刚从太后宫中出来。”
“那你还要去吗?”李安歌又吃了一口葡萄。
“去。”督主垂下眼帘。
既然幕后之人,将见面地点定在了太后寝宫,那这件事情就已经涉及到了太后。
太后对他恩重如山,他又怎么能够不管。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虽然李安歌觉得这多半是个阴谋,但是出于对督主的信赖,她倒也没有阻止。
虽说督主最近对自己越发纵容,但是凡能当上督主的,哪能没些手段呢?
她都能想到的东西,督主肯定也能想到。
“你去做什么?”
督主眉毛一挑,似乎有些不大乐意。
他还不知道幕后之人有什么阴谋,怎么敢带李安歌一起去?
“你一走,陛下为难我怎么办?”李安歌指了指上头的北辰帝,可怜兮兮的说道。
“说不定你前脚刚走,我后脚就被人毒死了。”
“胡说八道。”
督主不悦的轻斥道,却也不再阻止李安歌跟着自己了。
二人寻了个时机,谎称解手,一同走了出去。
北辰帝将还在襁褓之中的皇子,递给一旁的妃嫔,看着那两个空空的位置,笑的意味深长。
好戏,就快要开场了。
出了大殿,李安歌顿时觉得耳畔清净了不少。
天上明月高悬,星河灿烂,脚下的落叶沙沙作响。
二人一路走着,感觉路上巡逻的士兵明显少了很多。
“能够调动后宫的守卫,看来这幕后之人官位还不小。”督主调侃着说道,话语间却没有半点笑意。
“我也觉得是陛下。”李安歌小声说道,“在这深宫之中,除了陛下,谁敢随便动手?”
两人的仇怨也忒深了一些,皇帝居然在自家孩子满月酒上动手。
“陛下设立东厂的初衷,就是为了打压太后,如今太后没打压成,还多了东厂这个心头大患,他怎么能不着急。”
面具后,督主凉凉一笑,对于皇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行为很是嘲讽。
“可是太后也很奇怪。”李安歌不解道,“两个都是她的儿子,为什么她那么不喜欢二儿子当皇帝呢?”
督主淡淡的看了李安歌一眼,道:“因为当今皇上是过继来的皇子,只有大皇子才是太后亲生的。”
“原来如此……”李安歌垂眸沈思,忽的道:“所以,太后才怀疑是皇上杀了大皇子?!”
“督主没有回答李安歌的话。
“这世上真真假假的东西太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该是谁的,那最后就是谁的。”
比如……皇位。
督主眸色一沈,脚步又加快几分。
督主的话很有深意,李安歌一时没听懂。
她见督主似乎不愿意再多说,也识趣的没问下去。
一路顺畅,二人很快就再次来到了太后的住所。
宫殿灯火通明,从外头看没有丝毫异样。
过于平静,反而让李安歌觉得有些害怕。
她伸出手,悄悄拉住督主的袖子,跟在后头慢慢的走着。
殿里很安静,安静的过分,甚至连说话声和脚步声都听不见。
空气中残存着淡淡的甜香,只吸上一口,便叫人觉得头脑发昏。
李安歌一时没防备,吸了很多口,顿时觉得昏昏沈沈的,似乎随时都要倒下去。
她一把抓住了督主的胳膊,迷糊道:“怎么你都没反应的……”
督主一把拦住李安歌的腰,没有回话。
他幼时体弱多病,为了调养身子,几乎什么药都吃过,但是依旧没有半点用处,反而对药生出了几分抗性。
他细细环顾四周,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些香料燃烧殆尽后的灰尘。
他一手揽着李安歌,一手沾上点点香灰,低头仔细查看着。
这香他认得,原料来自于西域,因为气味芬芳,闻了之后很快就能入眠,因此经常被做成安魂香。
当然,也有不少盗贼刺客将原料提炼,用作杀人越货的迷香。
督主几乎是在瞬间,就识破了北辰帝的计谋。
小皇帝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如果他没有这一身抗性,恐怕早就和李安歌一样昏睡过去了。
到时候,再有人过来做些手脚,故作惊慌的叫人过来,那么不仅仅是他洗不清了,连太后都会被牵扯其中。
什么督主挟持太后,甚至是督主与太后私通……种种罪名都能够安在他的头上。
而等他从昏睡中醒来,早就罪名已定,木已成舟。
东厂,就能顺理成章的让二档头来接手。
可惜,北辰帝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件事情——自那晚之后,二档头早就归顺于东厂了。
就算他今日中计,他也能够东山再起。
督主不欲在殿中多待,他将李安歌一把抱起,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火把闪烁,脚步丶盔甲碰撞的声音混在一起,划破了夜色的宁静。
面前的大门,被人狠狠的一脚踢开。
这个算昨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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