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艳史
温彦不想跟修夜吵架,只得平覆了会儿心情,好言劝说修夜带自己去找云峥。修夜也没跟他置气,向他道出了云峥的死因。
之前修夜赶到那片枯树林的时候,云峥和慕鸢都中了彼此的毒,但慕鸢毒性发作更快,挣扎于垂死边缘。情急之下,修夜一把扼住了云峥的脖颈,欲逼迫他交出解药。
云峥心知自己毫无胜算,想趁机对修夜施毒,不料此举被妖刀识破。妖刀遽然发动,刺向云峥心口,幸而被修夜及时拔出。随之,云峥和慕鸢都陷入了昏迷中,修夜便把二人都带了回去。
谁知云峥被妖刀刺伤后,煞气侵入血脉,毒性很快蔓延至全身,刚带回来就断气了。修夜遂将他的尸首送至地宫内,与赫连氏的众人关在一起。而慕鸢虽然还吊着最后一口气,但一直昏迷不醒。
“既然云峥死了,那你还把他送去赫连尊面前,安的什么心呢?”
“我好心送他们一家团聚,有什么不妥吗?是他赫连尊先带人来这里围剿我,还杀了我几个弟兄,至少我没当着他的面杀掉赫连云峥,也没有屠杀他的亲族,这还不够仁慈吗?”
“也是,你没有大肆屠戮,我该夸奖你才是。”
两人穿过茫茫夜色,来到了地宫入口处。为了方便行动,他们还是将缠在一起的乱发割断了。那团纠缠的发结并没有被丢弃,而是被修夜小心地保管了起来,打算日后做成锦囊随身携带。
地宫内昏暗潮湿,每隔一段距离便设有一处火盆。两人举着火把穿行在幽长的甬道里,两侧皆是牢房,其内关满了红色道袍的赫连氏弟子,一个个看着无精打采丶恹恹欲睡的。
温彦嗅到空气中隐隐有诡异的香气,便猜到这些人都中了毒,暂时丧失了灵力,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在其中一处较为宽敞的牢房内,温彦看到了赫连尊,他被绑在一张铁椅上,蓬头垢面,半垂着脸,眼神阴鸷,像一头龇牙咧嘴的野狼。
温彦注意到赫连尊脸颊浮肿,唇角还有血渍,便问修夜道:“你把他怎么了?他是赫连氏的少当家啊,这样虐待他不好吧?”
“也没怎么,不过是打掉了他几颗牙而已,谁叫他嘴贱。”
温彦叹了一声,看来修夜是知道了赫连尊和修奇打架的事,当时赫连尊不仅辱骂修奇,还咬伤了修奇,所以修夜才会打掉他的牙。
“要是修奇知道你不惜得罪整个赫连氏,也要为他出口气,他心里会怎么想,还会率着全天下的人来杀你吗?”
“他不需要知道这些,如今我做的任何事都与他无关。”
“呸!”牢内的赫连尊忽然啐了一口,眼神中充满了鄙夷和挑衅,“是你杀父弑母屠戮亲族,你亲手把他推向地狱,却还要装出一副为了他好的样子,你这副嘴脸真叫人恶心!”
修夜一脚踹开牢门走了进去,戏谑地掐住赫连尊的下巴道:“死鸭子嘴硬,我看你是牙都不想要了?还是想下去见你家云峥兄长?”
“你不用下三滥的手段,又怎能擒住我赫连氏?有种就和我单挑!”
“若不用毒放倒你们,他一刀斩下去,你们可全都要缺胳膊少腿了,还单挑呢,换你爹来都打不赢!”
温彦说着进到牢房内,馀光瞥见角落里有一堆稻草,稻草下似乎盖着一个人形物,便快步过去拨开了稻草。果然是云峥,他面如死灰,唇色乌紫,身体呈现半僵硬状态。温彦扣住他的手腕检查,的确没有脉搏,但往他心口一探,却发现了端倪。
“果然!”温彦就知道云峥没那么容易死掉,他心知自己压不住毒素,索性放弃挣扎,在最后一刻用灵气自封心脉,从而陷入了一种假死状态中,这种状态能够让他支撑更长时间。
“他还没死,我能救回他。”温彦转向赫连尊,赫连尊眼底闪过一丝光亮,这才看清面前这个人,竟是无量岛那死去两年的奉泽上君!
修夜饶有兴致地看了过来,“他都死透了,你要怎么救?”
“我自有办法。”温彦神秘一笑,继续对赫连尊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只要你答应我,带着你赫连氏的人离开天烬城,今后也不要再来找麻烦,我便救回云峥,并放了你赫连氏所有人。”
“可笑!尔等现在就可以杀了我们,又何须谈条件?惺惺作态!”
“现在杀了你们,等日后你爹率领赫连氏再杀回来吗?何必呢?”
温彦来到赫连尊身前,伸手抚住他红肿的脸颊,指尖溢出丝丝灵光。意识到对方正在用灵愈术为自己疗伤,赫连尊眼底的敌意微微化开,他讷讷道:“上君为何要与这魔头为伍?是他胁迫你的?”
修夜眉眼微动,好奇温彦会说什么,却见他摇了摇头,凑到赫连尊耳畔小声说了几句。赫连尊先是愤怒地瞪大眼睛,随即神色渐渐缓和下来,闭眼叹息了一声,终于点了点头。
“修夜你先出去转一会儿,我要施术救云峥,待会儿出来找你。”
“你和他说了什么?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秘密,我要施的是秘术,绝不能外传的,可不能给你偷学了去。”温彦说着就把修夜往门外推,修夜无奈,只好去外面守着。
“不准偷看,没喊你就不要进来,不然我会生气的。”
其实温彦并没有什么秘术,因为云峥四肢百骸都被毒性侵蚀,要救云峥就必须给他全身换血。但修夜肯定不会让自己舍血救云峥,所以他只好找借口把修夜支出去。
修夜在地宫门口来回踱步,约莫过了三刻钟,终于看到温彦从牢内出来,他快步迎上去扶住他的肩膀,担忧地打量着他,又抓起他的手腕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血痕,这才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我还担心你会犯傻,用救修奇的方式去救他。”
“放心,我不傻。”温彦就知道修夜会检查自己,所以出门前就把伤口恢覆了。所幸他现在灵力强沛,用掉一半的灵血就能够救回云峥。
“人救回来了,但还很虚弱。不过赫连尊已经答应撤兵了,你即刻派一队人带路,送他们走,越快越好,注意千万别让王朝那边察觉。”
温彦说着,又递了一枚小小的药丸给修夜,“这是云峥给的解药,快拿去救慕鸢姑娘吧,应该还来得及。”
修夜又纳闷又吃惊,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易就解决了问题,还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他当即吩咐属下们去办事,等忙完回头,见温彦疲惫地坐在一处石墩旁,便回到他身旁坐了下来。
“我越来越佩服你了,你怎么做到的,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
温彦缓了一会儿劲,感觉脑袋里回血了,这才娓娓道来。
“想必你也听说过赫连氏那些风流艳史吧?赫连霸下风流成性,膝下子嗣成群,赫连尊是其唯一承认的儿子,自小养尊处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你觉得,他真的就过得快乐吗?”
“未必,看起来风光无限,谁知道背地里有多凄惨。”
“没错,每次赫连尊离家一段时间,他爹就要去抢几个女人回来玩,他稍不留神,家里就多了几个弟弟妹妹。碍于闲言碎语,赫连霸下只得把那些孩子扔给自己的亲族抚养。父子俩经常为此吵架,甚至兵刃相见,赫连尊从小就是被打大的,所以性格才如此刚烈。”
“再说云峥,世人都知道他卓尔不群,是赫连氏的一代翘楚,也是赫连尊的堂兄。事实并非如此,说出来你可能会很诧异……他其实是赫连尊的亲哥哥,是赫连霸下和大嫂不伦后生下来的。”
“竟有这种事情……你打哪儿知道这些的,赫连云峥告诉你的?”
温彦摇了摇头,“云峥从小就很优秀,彬彬有礼,风流有度,无奈赫连霸下就是瞧不起他,还经常对他殴打辱骂,逼得他不愿意再回家,多年来四处漂泊。尽管如此,他还是放下了自身的种种不幸,和赫连尊站在共同立场上,誓死维护赫连氏。”
“所以你猜猜,我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
“难道说他家着火了,要他们回去救火?”
“就是这个意思,我告诉赫连尊,他刚出门没几天,他爹又招惹了一堆女人花天酒地,再不回去,明年这时候家里又要添丁了。想他在无量岛修习的那两年,他家可是多了十来个弟弟妹妹呢。”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如今元气大伤,若他和云峥死在这里,就不知道赫连氏以后会栽到哪个野种手里了。千秋霸业毁于一旦,你说他急不急,气不气?我再允诺放他走,他岂有不走的道理?”
“……你可真会抓重点,佩服,实在佩服。”
这时候,赫连氏的众人陆续从地宫内出来了。他们互相搀扶着彼此,步履蹒跚,显然身上馀毒未散。赫连尊扛着云峥的手臂走在人群中,云峥脸色很差,目光还在四处搜寻,像在找什么人。
温彦估摸着他是在找自己,便往修夜身后藏了些,“云峥应该挺讨厌我的,我老是给他惹麻烦,这回总算是还了他一个人情。”
“管他讨不讨厌,赫连氏就没几个好东西,不用稀罕他们。反正我们修氏的人都很喜欢你,这还不够吗?”
温彦被修夜逗笑了,“其实吧,我觉得你误会赫连尊了,他不是故意欺负修奇的,甚至可能是想帮助修奇,但他太莽撞了,用错了方式。没准以后误会解开了,他俩会成为十分要好的朋友。”
“得了吧,赫连尊心高气傲,除了打架还会什么?修奇向来不喜欢莽夫,他啊,喜欢那种品性温和又有修养的人,比如你这样的。”修夜话中有话,但温彦似乎没有听懂。
两人说笑间,赫连氏的队伍渐行渐远。温彦和修夜稍作休憩,便要他带自己去见修奇,进行下一轮谈判。由于灵血流失过多,温彦双腿使不上力气,只好让修夜背着自己走。
“你怎么这么轻,好像瘦了许多,等忙完这一阵,我给你做好吃的。”
“那我想吃烤兔肉,还有你们幽州小市的烧鹅,城南的糖藕也不错。”温彦搂着修夜的脖子,愉快地荡起了小腿。
“好,我都记着。”修夜感受着身上人的体温,只觉得甜蜜又恍惚,这是两年来最幸福的一天,幸福到足以让他忘掉之前的所有不幸。
月白风清,照亮前路。两人途经一处窄巷时,一个身材瘦小的布衣人匆匆走来,恭敬地向两人作揖道:“禀报城主,无量岛的三位上君已破开迷宫阵,正朝咱们这边过来。”
听声音是个精明的老者,再看他兜帽遮面,腰间还挂着一柄铁铲和一串飞镖,温彦便猜到对方就是大名鼎鼎的班师了。此人姓班,真名不详,因擅长布施迷宫陷阱被称为大师,后来人们都叫他班师。
“曦沈是来找我的,不是来围剿无量岛的,是我执意来此他才会跟来这里。你去会会他吧,拖住他就好。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动真格,也不要说什么恶毒的话激怒他,好吗?”
“尚若他说恶毒的话来激怒我呢?”修夜神色不悦,温彦只好拉着他的手臂哄了一阵,看他态度有所缓和,便当他答应了,随即又对班师道:“还请您老给我带个路,去修氏被困的那片迷宫阵。”
“你一个人去行吗?修奇他们都很暴躁,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放心,你不是说你们修家人都很喜欢我的吗?我自有办法。”
碍于时间紧迫,修夜只得答应温彦,和他分头展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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