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花接木
夜色苍莽，城池静谧。
温彦跟随班师在城楼之上飞掠，班师身形迅捷，能够敏锐地捕捉到周边的动静，时不时还会抛出飞镖，朝有异样的方向射出一发。
“您这飞镖是独门暗器吧？看来那时射伤我的人是您啊。”温彦记起之前被困迷宫阵，在楼宇上飞奔时曾被暗器射伤。
“胡说！你可别冤枉我，我这镖刃是有剧毒的，你不啥事都没有吗？”班师显然想赖账，毕竟听说了邬将军等人的事，怕被城主追究责任。
“……您当我没说罢。”还好自己灵愈术够强，没被班师的飞镖毒伤。
不出多时，两人就到了地方。横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片废墟，还能清楚地听到敲打石块的声音。班师啧啧道：“修氏这帮崽子真是疯了，居然在砸墙，才半日功夫就砸出了这么大片废墟。”
“那他们不会真砸穿了逃出去吧？”
“这也是个笨法子，万一砸到迷宫阵眼，确实能脱困，不过这样砸下去多半会把他们累死。但凡懂点风水或星阵，其实不难找到阵眼，就像无量岛那位曦沈上君，走几圈就发现破绽了。”
温彦笑道：“这可不能比，修家这群都是半大的孩子，没什么修为。您是大师，您若真想困住人，任谁也出不去的。”
班师被恭维得很高兴，“那是，我在帝灵王朝当差的那些年，连帝君都要称我一声大师，那皇宫外的机关阵都是我设的。”
“厉害厉害，那您怎么会跑到这荒城里来卖命？”
“唉……王朝那鬼地方就像棺材一样，不是活人能待的。这天烬城虽然啥都没有，好歹落得个安生自在。咱城主脾气是怪了点，但跟着他混有安全感，不用担心随时会掉脑袋。”
“他不是会把人削肉剔骨悬尸示众吗？城楼上那么多森森白骨……你们不怕吗？这两年来，他也杀了不少人吧？”
“那些被挂上去的人都是活该，死有馀辜！只要不坏城门口那两条规矩，城主不会随意杀人的。但若有外敌来犯，城主必定杀伐决断，我们这些恶徒之所以愿意留下来效命，就是屈服于他的魄力。城主必成大业，总有一日这天烬之地会覆兴，甚至超越帝灵王朝。”
事实上，城内大多数人都像班师这样，在别处受到追杀或迫害，才来到这天烬城谋得一席生存之地。他们效忠于修夜，同时也依托于修夜，因为他是这乱世中唯一能保他们性命的人。
两人循着敲打的声音去，渐渐能够听到修家弟子们抱怨的声音了。温彦便对班师道：“他们恐怕会对您不利，您暂时找个地方藏起来，等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喊您的。”
班师点了点头，识趣地向后退去，身形转瞬隐匿于夜色之中。
前方火光摇曳，温彦定了定神，一步步向人影密集处走去。突然有谁警惕地喝了一声，紧接着众人齐刷刷拔出刀剑对准了他。待他们举起火把往他脸上一照，不由得纷纷僵住。
“怎么是奉泽上君？？见鬼了这是……”
“是我，活的，不是鬼。你们都还好吗？”温彦莞尔一笑，俊美苍白的脸庞在火光的映衬下极为恍惚，像是从幻境中走出来的。
“你们吵什么？都围在那儿做什么？”修奇不悦地扒开人群，看到火光下熟悉的青衣人，震颤地僵住了步伐。
温彦看修奇楞在那儿，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便主动向他走了过去。众人忙不叠收起刀剑，让出一条道路来。
“上君！你怎么会在这里的……这两年你都去哪儿了啊？我找了你好久，还以为你不在世上了……”修奇手足无措，想要立即扑过去，却又怕对方只是一抹幻影，一碰就碎。
“是我，我回来了。”温彦擡起手来，指尖在修奇脑门上弹了一下。
察觉到疼痛，修奇惊喜地瞪大眼睛，扑上去抱住了温彦，在他怀里哽声道：“上君……我们都很想念你，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当初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啊？好歹给我们捎个信啊！”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真的是奉泽上君！上君回来了！上君看看我们！”众弟子纷纷喊了出来，激动地挤到了温彦身前。他们之中有许多人经历过那场血案，是被温彦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的，都还记着他的恩情。
温彦和众弟子们寒暄了一阵，便找借口把修奇拉到了一处角落里，坦言道：“其实我今夜来这里，是想劝你们回去的，这里太危险了。”
“为什么要回去？我们不怕！这次我们众家集结，来了那么多高手，帝灵王朝还派了军队支援我们，夷平天烬城，我们势在必得！”
“这场集杀毫无意义，你不该带他们来这儿的，因为从一开始你就弄错了，那晚屠杀修氏族人的凶手并不是你哥，他……”
“什么，我哥？我哥早就死了，那是个杀人嗜血的魔头！”
温彦伸手扶住修奇的肩膀，“你先听我说完好吗？修夜虽然堕魔了，但意识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拼尽全力想要保护你们，那晚行凶的人真的不是他，一直以来是你冤枉他了。”
“上君在说什么？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那么多人惨死在他刀下！他自己都亲口承认罪行了，不是他还能是谁，凭什么说我冤枉他？！”
“眼见不一定为实，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假象，更何况你没有亲眼看见他杀戮，你也只是听说而已！你不相信他，难道还不相信我吗？那晚他真的不在家，等他赶回来时你们都已经遇害了。”
“我不信！曾经我也不想面对啊……可那就是血淋淋的事实！”
“你信我，真的不是他，因为事发那晚他和我在一起！”温彦提高了嗓调，他故意将时间节点移花接木，只为了让修奇能够相信自己。
“什么，和你在一起？那为什么两年前你不说？”
“因为说不出口……”温彦顿了会儿，“我和他，和他是那种关系，那晚我们在一起，他在我床上，在和我厮混。”
“什么？”修奇错愕地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那种关系是什么关系？在你床上……又是什么意思？”
温彦耳根烧红，斜着眼睛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和他……是那种不伦的关系。因为难以启齿，所以两年前我没有告诉你，也正是因为他，我才会赶去修府救你们。”
“这怎么可能……上君是在骗我吧？他以前那样伤害你，他拿着刀在你身上搅啊，你怎么可能和他成为那种关系？太荒唐了！”
“你真的误会他了，那时伤我的人并不是他。是很荒唐，两个男人谈情说爱，我还是他长辈，但我和他确实……那晚他就睡在我身旁，他最喜欢枕在我腿上入睡，有时还会流口水到我身上。如果你还想听细节，并且听得下去的话，我也可以继续讲。”
温彦强忍着羞耻说出这番话，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晚纠缠的画面，还有那时修夜附在耳畔说的露骨情话，越发觉得脸颊滚烫。
“……”修奇怔怔说不出话来，难以置信地打量着温彦，在他心目中上君是何等的冰清玉洁，如高岭之花般不可亵渎，怎么会和那个魔头搅到一起，还做出那种下流的事？他莫名心酸难过，这感觉就像自己心尖上的白月光，化为了地上的一抹蚊子血。
温彦目光闪躲，如自己所料，修奇不好意思再追问了。
沈默半晌，修奇还是摇了摇头，“我不信！上君不可能喜欢那个嗜血魔头的……不可能的，你在骗我，你就是不想让我们冒险，是不是？但我不可能回去的，我要报仇！我要斩下他的人头！”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信呢？他是你唯一的至亲，从小到大他对你有多爱护，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可我们那么多人看见了啊！你要我怎么信你？你说他和你在一起，有谁看见了吗？说到底都是你空口无凭罢了！”
温彦皱着眉擡起手来，冷不防扇了修奇一耳光，但并没有用力。
修奇不明所以地瞪着温彦，只听他道：“我说过了，眼见不一定为实。我早就回来了，并且就在你身边，那我之前当众扇你的时候，你认出我了吗？并没有，你被自己的眼睛迷惑了。”
“那时候打疼你了吧？为此我自责了好久，对不起。”
“……是你！为什么？”修奇不禁想起之前，在尚云楼莫名其妙挨的那一巴掌。难怪第一眼看到对方时那么亲切，难怪他身上有那么多灵药，难怪当时赫连云峥要说那番话，原来他就是上君本人！
“你现在相信了吗？容貌是可以改变的，一切都可以伪装，那晚是有人在冒充他行凶，我不反对你覆仇，但好歹查清楚了再动手。他是你唯一的至亲，你们不要再互相伤害了。”
“为什么？为什么啊！如果真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早点说！”修奇百感交集，躁郁地抓乱了头发。如果真凶不是修夜，他应该开心才对，然而长期以来的覆仇信念在此刻受到了巨大冲击，实在是难以接受。
“不行，我要跟他当面对质，我要听他亲口解释！”
“你冷静点！要不这样，等这一战打完，我和他一起去尚云楼找你。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相信我，这里太危险了，赶紧带着大家撤退吧，我会为你们打开迷宫阵，并派人送你们安全离开。”
修奇思绪混乱，喃喃道：“一直以来，我都把上君当做亲人看待的，我敬你亲你，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可这次你真的没骗我吗？”
“我发誓，骗你我不得好死！如有半句虚言，就让我魂飞魄散……”
修奇慌忙制止道：“别说了……我信你，信你了！”
“那我们一言为定。”温彦高兴地推着修奇，将他送回众弟子跟前，简单向他们解释了一番。
紧接着温彦把班师唤了出来，又让班师再喊了一队人过来。班师取下随身携带的铁铲，悄悄挖出了两处埋在角落里的定阵灵石，紧接着一处墙壁轰然坍塌，一道宽敞的大道豁然呈现在众人眼前。
“我等你们。”修奇终于还是妥协了，带着众弟子离开了。
温彦目送着他们离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即对班师道：“劳请您再跟他们一路，如果他们真的撤离了，就回来汇报。如果他们又回来了，想办法再困住他们。”
“我尽力而为，之前误伤你那事，可千万别再跟城主提了。”
“您放心去吧，那事我已经忘了。”温彦笑着摆了摆手，班师便快步尾随了过去，而他则原路折返，打算回去找修夜和曦沈他们。
温彦边走边挠头，为了把修奇他们哄回去，他真是连自己的老脸都不要了，等会儿找到修夜，还得和他串证词。那小子，要是知道自己这么说的，肯定会趁机调戏自己吧？
想到修夜很可能会没羞没臊的喊自己夫人，甚至要求假戏真做丶就地洞房之类的，他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幽蓝色的夜幕，一眼望不到尽头。温彦擎着火把一路走去，远远便看到空中有刀光剑影掠过，看来那两人还在打架，而且打得还很凶，修夜简直把自己的嘱咐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个“就地洞房”后面真的有，还不止一次，会尽快更新上来的~
下章终于和曦沈见面啦，嗯，曦沈火气非常大，上来就强推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