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地洞房
雪花纷纷扬扬,断断续续的下了七日。琼楼玉宇笼罩在一片皑皑白雪中,时不时有一队白袍子弟巡逻经过。
修夜坐在一处檐角旁,眺望着偌大的尤氏宫,手指无聊地抓着檐上的积雪。他仍是一身玄衣,但在外面裹了一身雪白的披风,兜帽边缘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刀削斧砍般的下巴来。
潜入尤氏宫后,他发现了几件特别有意思的事。
这第一件事,尤冽竟然率众人合力将那把妖刀净化了,他现在已经感应不到妖刀斩月的煞气了,就算他伸手召唤,那把刀也不会再飞回到他手中了。更要命的是,尤冽还在尤氏宫内外设下了数十处破魔阵,堪称天罗地网,有两次他险些中招。
这第二件事,他在尤氏宫邂逅了一位貌美的青衣女子,对方竟和奉泽长得有六七分相像,身上也有着类似的灵药芳香。想必她也是奉桑人,说不定还是奉泽的血亲。
这第三件事最为有趣,尤氏宫虽然大门紧闭,但却在偷偷举办婚礼。此刻东边那几栋宫殿间,点缀着几抹亮丽的红色,婚宴上的人们忙进忙出,喜气洋洋,颇有几分热闹。听说成亲的是尤冽的一位兄长,而新娘就是那位名叫奉怜的女子。
修夜心下不爽,尤冽也太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了,自己都扬言要来血洗雪州了,没想到尤冽竟还有闲工夫在这儿办喜事。
一袭红毯铺在雪地里,渐渐延伸到大殿之上。殿内灯火通明,正前方是大红囍字,两侧则摆满娇艳花朵。吉时将近,一对新人牵着红彩头,一步步走向殿堂中央。众人目光艳羡,欢声祝福不断。
修夜收敛住自身气息,悄然穿行在人群后方。令他意外的是,新郎并不是尤冽的兄长,而是尤冽本人。新娘一袭曳地红裙,头上盖着一层轻薄的红纱,一阵穿堂风微微掀起了她的盖头,那张脸容美艳绝伦,丹唇皓齿明眸似水,像极了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惊鸿一瞥,修夜差点将对方错看成奉泽。但他定睛一看,对方腰身纤细,身材也比奉泽矮上一截,应该是那位叫奉怜的姑娘。但这也太奇怪了,长得像就算了,就连气质和灵息都十分相似。
彼时,一袭嫁衣的温彦正在竭力保持微笑,但他浑身都难受得要命。为了看起来更像女子,他用束腰带紧紧勒住了自己的腰身,胸前也垫了棉絮,以凸显女子的玲珑身段。走路时他还微微曲着腿,让身高也和奉怜相似。裙摆遮住了腿部的异样,头纱修饰了略宽的肩膀,以致在场这么多双眼睛,没有一个人看穿他的真身。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温彦听着指示,和尤冽一齐跪拜。等到和尤冽对拜时,他透过面纱隐隐看见尤冽笑若春风,一身鲜艳红衣衬得他英俊贵气。
“上君今日好美啊,如果这一刻是真的,你愿意嫁与我吗?”
“想什么呢,你得集中注意力,接下来的每一刻都很危险。”
眼睁睁看着二人对拜,人群后的修夜是抓心挠肝。他不停告诫自己,那只是个长得很像奉泽的女人。明明知道不是,他还是忍不住在意,手扶在一旁石柱上,生生掐出五个指印来。
仪式很快举办完毕,新娘被众人簇拥着送入了洞房,尤冽则留下来应酬宾客,这些宾客大多是尤氏亲族,并没有外人。人们觥筹交错,不断说着恭喜的话,但每个人似乎又带着些局促和警惕。
修夜顺了两壶酒,混着人群溜出门去。他飞身跃到不远处的檐宇上,郁闷地喝了起来。他最近去了一趟无量岛,没有找到奉泽,还被曦沈气得半死。无奈之下,只好提前来雪州查探,没想到心情更差了。
雪越来越大,天色也渐渐阴沈下来。四处一片寒冷死寂,只有设宴的宫殿内亮着融融灯火,隐隐传来喧嚣的人声。
酒喝完了,修夜随手把酒壶甩到角落里,眯着眼睛恹恹欲睡,恍惚瞥见对面走来一道纤细人影,那人也披着一身雪白披风,里面的衣服似乎是青色的。她趴在殿门外,探身往里面望了一阵。等她再转身离开时,修夜隐隐窥见了她的面容。
“怎么是她?”修夜心下纳闷,她不是已经被送入洞房了吗,怎么突然换了身衣服,还出现在这里?他下意识尾随了过去,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拐进一处幽巷就没了踪影。
其实,奉怜是想来这里看看有没有异样,见没有异常就立即离开了,察觉有人跟踪自己,她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轻易甩开了对方。
修夜四下寻找了一番,没找到人又折返了回去。他兜兜转转来到了新娘的喜殿外,这时尤冽和几名亲信就站在殿外的雪地里。修夜只看到了尤冽的背影,不知道他站在那里想什么,看他肩头落着一层雪花,像是已经站了有一会儿。
尤冽喝了点酒,脸上熏着微红,眼神有几分惬意。他在想,如果这不是一场假婚礼,如果上君真的能成为自己的新娘,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旁边那几名亲信则与尤冽不同,他们个个神色肃然,用手扶着剑柄,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这婚礼办得也太诡异了吧?”修夜一头雾水,这闺中待嫁的新娘四处乱跑,新郎到了喜殿外却不进去洞房。
片刻之后,尤冽似乎站够了,正打算进去洞房,不远处却跑来两队白袍弟子,其中一人凑到尤冽耳边道:“那把刀被人偷走了!”。尤冽顿时脸色大变,匆匆随众人离开了,只留下几名亲信守在喜殿外。
修夜掂量了会儿,并没有去追尤冽他们,而是避开巡逻的队伍绕到喜殿后方,揭开檐顶的瓦片,神不知鬼不觉的潜了进去。
飘舞的红纱后正坐着一道人影,温彦一边喝水,一边大口吃着桌上的红枣糕点,唇上的胭脂红都被他蹭到了唇角。为了穿上这身嫁衣,他两天都没怎么进食。实在被勒得受不了,他就把束腰带拆了下来,此刻胸膛还半裸在外,有点衣衫不整的。
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温彦还以为是尤冽进来了,回眸却见一道熟悉挺拔的人影走了过来。修夜擡手掀开头顶的兜帽,黑纱下的蓝瞳幽然审视着温彦,吓得他差点被水呛到。
“咳咳……修夜!你怎么在这里?”温彦激动地站了起来,又紧张地望了望门外那边,看样子外面的人并没有发现。
“这话该我问你吧?你居然躲在这里,害我找你找得好苦。”修夜逼上前来,一把掐住温彦的下巴,戏谑地打量着他。他脸上妆容精致,唇边一抹溢出的胭脂红,更是有种别样的妩媚。
“你可真会装啊,当着我的面和别人拜堂成亲,我竟没认出是你。”
“你先别生气,冷静点听我解释,这只是一场假婚礼,我穿成这样是在帮尤冽除祟,在雪州这里成亲容易撞邪……”
温彦话还没说完,修夜就把他摁到了一旁墙壁上,扣住他的后脑勺,霸道地吻了上来。他嘴里残留着红枣的甜味,唇上又带着一丝香腻的胭脂味,修夜尝一口就上了瘾,探入舌尖攻城略地,忽而舔绕他的软舌,忽而细细研磨他的唇瓣,与此同时手脚还不老实。
“你别这样,唔……”温彦红着脸挣扎起来,慌乱地拦住修夜的手。但修夜并不买账,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欺负他,咬着他烧红的耳垂,低声警告道:“不准反抗,这是对你的惩罚。都怪你不听话,怪你穿成这副模样,是你勾引我的……”
唇间缠绵缱绻,温彦抵抗不了,只得由修夜为所欲为。修夜却并不满足于亲吻,就势将他推倒下来,他的发髻被碰乱,珠花散落一地。
“你可知道,我曾无数次幻想你穿上嫁衣和我拜堂成亲,既然你都穿上了,那我们也别浪费,就地洞房可好?”
“我错了……你放了我吧。”温彦微微喘息,目光有些迷乱。
“放了你?你都背着我做了些什么?你早就是我的人了,却敢在这里和别人拜堂成亲,你还背着我和曦沈乱来!”
“我……你都知道了,你见过曦沈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怎么样?你怎么不关心我怎么样?”修夜醋意大发,气恼地咬破了温彦的唇瓣,伤口沁出一抹殷红的血滴来。温彦疼得拧住眉头,修夜却又温柔下来,低头舔去了他唇上的血迹。
“你就那么关心他啊,那我告诉你,他当着我的面骂你是下贱胚子,他说你用身子骗取他的兵符灵印,他还一把火烧掉了无量岛所有与你有关的东西,他说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你,希望你有多远死多远。这可都是他的原话,怎么样,你是不是很心痛?”
温彦躲开视线没有说话,虽然早知道会这样,但他还是很难过。那时他主动解衣诱惑曦沈,仅用一个眉间吻就骗来了兵符灵印。这枚兵符灵印对曦沈来说至关重要,关系到整个无量岛今后的安危,曦沈为自己赌上了一切,可自己又一次辜负了他。
修夜将温彦的脸掰正过来,“你看着我,你说话啊!你当时都和他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宁可死宁可天烬城毁于一旦,也不愿你用这样的方式去求他!你这是作践自己也是作践我啊!”
温彦闭目不语,觉得自己好憋屈,明明不想再骗曦沈了,却被曦沈恨到骨子里,明明豁出性命救了修夜,却被修夜这般埋怨。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摊上这两个疯子啊?
“不说是吗?那我只好亲自检查了。”修夜一把拽断温彦腰上的玉扣,喜袍倏然散落至腰身两侧,露出一抹撩人的冰肌玉骨。
“不要这样!我不想这样,我怕疼的……你说过不会再强迫我的。”
“只要你不挣扎我就不会弄疼你,但若你不乖的话,那就说不准了。难得今夜良宵美景,自是得做点有趣的事。”修夜搂起温彦,将他扔到一旁的大红床上,还顺手拉上了纱帘。
“求你了,不要……至少不要在这里,待会儿会有人进来的。尤冽,尤冽他们都在外面守着的,听到异样随时会杀进来的!”温彦用手臂撑起身体,后怕地往床里边退去。
修夜邪笑道:“我还偏要在这里,你敢背着我和别人成亲,我就敢在这里要了你。怕的话就捂紧嘴巴,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你这人,真的好过分……”温彦隐忍地咬紧了唇瓣,也许是因为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真的没那么疼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讨厌这样,却由着修夜这般得寸进尺。
修夜似乎对检查结果很满意,压制着温彦更加不肯放手了……
不知过了多久,雪花越来越细碎,似乎到了后半夜。
殿门忽然被来人推开了,尤冽焦急地冲了进来,隐隐窥见纱帘后的云翻雨覆,从未见过此等场景的他,不由僵在了那里。
听到声音,温彦吓得立即挣开了修夜,修夜迅速将衣袍掩在他身上,而他自己倒是坦荡荡地站了起来,不悦地转向那个搅了他好事的人。
“你们……在做什么?”尤冽用剑刃掀开了纱帘,震惊地与里面的两人对视。这时候,守在门外的一众亲信也都涌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