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啊，可恶的有钱人！”……
早十点的海滨小镇, 阳光沙滩，还有电影节，美好得不可思议。
许意知背对马路坐在路边的台阶上, 双手托着脸颊，涣散的视线穿过金灿灿的沙滩, 盯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持续发呆。
先前……
她确实打算去节庆宫跟准影后碰一面来着。
挂线之后，往前迈出两步, 身后有人撞了她一下，她踉踉跄跄的还没站稳, 又被撞一下丶三下丶四下……
中间穿插着‘抱歉’丶‘对不起’还有‘快点快点夏夏来了啊啊啊啊啊’的话声。
忙乱中, 还有人往她手里塞了一只精巧的应援包当做补偿。
是欧洲的留学生粉丝，数量不少，应该是组团来的，拿着应援手幅丶扛着横幅, 声势浩大。
十几名cos秦夏电影造型的小姐姐最为瞩目，一水儿的黑色露背长裙, 惟妙惟肖的仿妆，身材高挑丶模样姣好，骄傲的踩着高跟鞋, 优雅的拎着裙摆，昂首挺胸的走向节庆宫。
周围的游客啊丶影迷啊，还有各国的记者媒体, 见状纷纷将镜头对准她们。
许意知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自觉退避到旁边, 站定了,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不再靠近。
这个时候，秦夏的车来了, 一阵阵的尖叫声形成音浪，回荡在节庆宫的上空。
媒体用蹩脚的中文不断的喊她的名字——
“秦夏，看这里！”
“秦夏！！！”
“这边！秦夏！这边！！！”
秦夏，秦夏，秦夏……
快门声‘咔嚓咔嚓咔嚓咔嚓’的响，像锋利的刀刃无情的切着砧板上的肉。
许意知有些焦躁。
她想离开的，可动不了。
双腿像生了根，狠狠的扎进足下，把她固定在原地。
她站的位置偏偏拥有绝妙的视野，借助两辆电视台转播车造成的空隙，正好看到秦夏躬身走下车来，走上红毯，对她的粉丝丶对来自世界各地的影迷丶对镜头只聚焦在她一个人身上的媒体挥手示好丶展露迷人自信的微笑。
许意知有过挣扎。
她想不顾一切的挤上前去，挤在粉丝和影迷中间，学着她们激动的样子喊‘秦夏！秦夏！秦夏！’，要是不小心吸引了秦夏的注意力，她大概会冲她做鬼脸。
她可以打电话叫蒋优优或者别的谁出来接她，也可以走员工通道按原计划去后台碰面。
她告诉自己，已经不用再保持距离了。
没有人会责怪她的靠近，告诫她不可以丶很危险，被发现的后果如何严重。
她是明白的。
可是最后，许意知什么都没有做。
她傻傻的丶呆呆的站在原地，任由情绪翻涌丶变得滚烫丶降下温度，最后统统归于沈寂。
那一刻，秦夏就在眼前。
那一刻，秦夏离她好远好远……
……
海风迎面吹来，被阳光冲淡的腥咸钻入鼻息。
许意知从难以言喻的状态里拔回神思，然后就有点儿窘迫……
“我到底在干嘛？”她嘲笑的问自己。
就算是情景使然，这样患得患失也太过于内耗了。
可还是好沮丧啊……
脑袋里全是秦夏走过红毯时耀眼的模样。
那画面，像一根纤维般细小精巧的刺，悄无声息的植入了她的大脑。
明明细微得依靠身体感知无法洞察了，却能在她不小心注意到它时闪烁出媲美太阳的光芒，将她刺痛。
她要怎么忽略它？无视它？不去理会它？
“许意知？”
身后有人喊，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许意知回头一看，宾利车的后座里，褚涵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眼色里自带导师威压，一瞬间让她回归《我舞》战队，连忙麻溜的站起来，站直了。
她站好了却也没有吭气，一双眼睛无辜又茫然跟大佬对视。
脑袋里秦夏走红毯的画面终于散了。
然后什么都没剩下，空空如也。
盛砚坐在褚涵里侧，见她全然没有平日的机灵劲儿，呆呆的怪可爱，忍不住笑：“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
褚涵也问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许意知机械式回答：“晒太阳。”
褚涵：“晒太阳？”
许意知：“光合作用，增加骨密度！”
她还在长身体呢！
盛砚喷笑，这孩子怎么那么有意思？
褚涵抿了抿唇，用‘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质疑眼神凶了她一记。
许意知被凶得精神了，后知后觉的想起眼前这位是自己的终极大老板，慌忙整理出员工态度，汇报工作：“今天早上我没有工作，准备去《蛇蝎》专场看看。”
褚涵侧首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建筑，外面有一半是电影《蛇蝎》的宣传海报，工作人员正在收红毯。
“怎么不进去？”他问。
许意知尴尬的笑：“人太多了，挤不过……”
盛砚多嘴道：“公司在电影节设了临时总部，找负责人要工作证啊，哪个专场进不去？你跟我说，我带你去，刷我的脸。”
许意知笑容一僵，不知道怎么接话。
其实她也没有多想去《蛇蝎》的专场，不然还能坐在这儿发呆？
盛砚见她又呆住了，一脸的怅然若失，被谁欺负了似的，嘴上开始跑火车：“你这什么情况啊？失恋了？”
许意知被雷得瞳孔地震，语无伦次的解释：“我没恋丶你不要乱说，我家风很严的不让早恋！”
盛砚逗出了兴趣：“都出来工作自力更生了还不让？晏何安管得也太宽了吧。”
“晏哥他没管我，不是……我真的没早恋，小盛总你干嘛啊，异国他乡的，专程让司机停车问我有没有早恋……”
许意知就地蹲下，双手捂脸，破防了。
盛砚盯着她消失不见的窗口，转去看身旁比自己成熟稳重许多的外甥，无辜道：“可不是我让停车的。”
褚涵稍稍探身，静淡的视线向外跃出丶向下，锁定蹲在车边的一团。
稍顿，他叹出一口气：“上车吧。”
……
褚家在镇外有一座庄园，占地三十亩，主楼是一座极具文艺覆兴时期特色的对称式建筑。
背靠超级海景，私享一片纯净的海滩，内设高尔夫球场丶停机坪，坐拥举办千人派对的花园空间，还有一小片可以骑马的树林。
奢壕得令人咋舌。
许意知跟宋秋实参加制片人酒会，宴会场地就在庄园隔壁。
当时一位会讲中文的意大利老先生听说她是从中国来的，立刻指着夜色里被灯效衬托得宛如童话的建筑物，介绍说：“那座城堡里住着一位来自东方的美人，擅长画马丶很多的骏马，但从不售卖，也不送人。她还很爱骑马，传闻她会在天气不错的清晨，穿着华丽的长裙，骑着马穿梭在晨曦斑驳的林间，非常神秘！你知道吗？”
许意知傻了吧唧的摇头，倒是觉得老先生中文说得溜，都给她形容出画面感了。
后来宋秋实来了，她把问题照搬，遭到老宋眼刀对付，让她少打听这些有的没的。
旁边，老先生还在用夸张的口吻连连叹息：“你们中国人真有钱，太有钱了……”
许意知心说确实啊，满世界都是神秘的东方富豪。
还觉得老宋一定知道点儿内情，否则不会在她问起时，露出一脸的讳莫如深。
直到这天，被褚涵大佬从路边捡走，说是反正遇上了，看她很闲的样子，干脆跟他回家吃顿饭，晚点林慎也要来。
许意知全当老板临时拉她分配工作，让她去接待林家少爷。
到了大佬口中的‘家’，她那颗胡思乱想的一早上的脑袋，再也没有多馀的位置留给走红毯的秦夏。
宾利开进雕花镂空金属大门，沿着唯一的路径向尽头处恢弘华丽的建筑驶去。
道路两旁葱葱郁郁，偶尔从视线里一掠而过的大理石雕塑很是眼熟，似乎在美术书里见过？
那些姿态各异的人物塑像，在岁月的沈淀下丶在阳光的雕琢下，焕发出温润的生机。
是真家夥吗？
一定是的吧！
许意知被震住了。
其实她也算有钱人家的小孩，秦夏老师在拍《疯狂之路》三部曲期间就完成对赌协议，助力君和文化成功上市，她自己也摇身一变当上老板，开启事业新阶段。
许意知在秦夏亲手创造的优越环境里长大，念双语国际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享受着丰富的物质。
为了仪态体型，去上一节课四位数的基础芭蕾。
有段时间对色彩感兴趣，拜入国画大师的门下，练得一手娟秀细致的工笔画。
看武侠剧向往快意江湖的大侠，家里就给她报一对一的马术课，还拥有一匹完全属于自己的白色小马驹。
假期打卡世界各地，看遍了风景，住过欧洲贵族的小城堡……
即便如此，在坐着宾利进入眼前的庄园时，她还是清晰的感受到了差距。
所谓‘阶级’。
派对上听说隔壁很奢很壕的庄园主人是中国人，这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而‘庄园是褚家在国外的一处住宅，老板顺便捡我回家吃顿饭’的体验就很微妙了。
闲闲的想过褚家有钱，没想到那么有钱！
“小意知好像很吃惊的样子。”盛砚悠闲的坐在后座，通过后视镜把她当新玩具似的观察。
说完还刻意看了一眼身旁的稳重外甥，必不可能得到回应，但这一眼，足够戏谑了。
许意知搞不清楚自己吃惊，为什么遭嘲讽的是大佬？
但话都被小盛总点到这儿，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标签也贴上了，索性配合咬牙握拳，愤恨地：“啊，可恶的有钱人！”
盛砚像是被她扇了耳光，哎呀呀的娇嗔，不要太欢乐。
褚涵全程冰山脸，古早霸总人设给他凹绝了。
许意知不得劲的恢覆常态，转而开始好奇意大利老先生说的擅长画马还爱骑马的东方美人……
后面二位是不能问也没胆子问的。
没关系，她等林慎！
……
一下车，褚涵就吩咐管家带许意知参观庄园，口吻里全是不容置疑，大有用此举回怼先前戏谑自己的盛砚的意思。
许意知还是看不明白，但她哪儿敢多嘴哇，反正距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那就逛逛呗！
管家把她领着走远了，盛砚跟在褚涵屁股后面滔滔不绝：“什么情况啊！你跟小意知很熟吗？统共也没见过几面吧！博年总部都有几千人，你带谁来这儿吃过午饭？她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
褚涵大步走进家门，听到末尾一句，嗤地笑了：“我爸的棺材板压不住了？”
盛砚故作害怕的缩了下脖子：“姐夫能爬出来揍我，我姐就能把他抽飞回去！”
褚涵看起来有点生气，下一秒却又笑了两声，罢了，表情一敛，站在旋梯中间，侧首往其他方向寻望了一遍，似乎找谁。
“别看了，一准在玻璃房里画着呢。”盛砚有自知之明，“是玩笑话，但不会当着她的面说就是了。”
他那不肯放过自己的姐姐，是个可恶的人，也是个可怜人……
褚涵得了他的保证也只是稍微安一点心，少不得言语提醒：“管不住嘴就别说话。”
盛砚猛然想起什么，小声问：“待会儿不会要一起吃饭吧？”
一起吃他现在就走，可不想大中午的就消化不良。
褚涵不客气的瞪了小舅一眼，懒得提醒今天不是周五，径自上了楼。
盛砚近距离接了他威力不小的眼刀，侧身扶着围栏，一脸脆弱的拍胸口后怕：“还以为他要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
远处飘来褚涵冰冷绝情的回应——
“没那么疯，你自己要死死远点，别脏了我妈的房子。”
盛砚老大不高兴的犟嘴：“你妈的房子早晚都是你的，分那么清楚，还想做逃家逆子呢？”
这句很小声，没让天然有威严的外甥听见。
……
褚涵在二楼书房处理了几封邮件，完了，走到阳台上吹风丶放空丶等饭……
意外的，许意知骑着马闯入他的视线，在偌大的草坪上放肆奔腾，姿态惬意至极。
棕色的骏马跑得欢脱，她也发出快活的笑声。
伴骑跟了一段距离，发现她骑术相当不错，便识趣的停在不远处，任由这位小客人撒欢。
盛砚听到响动，钻出来凑热闹，眯眼瞧过去，道：“可以啊！进门时像个小刘姥姥，这会儿已然潇洒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