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 许意知是问题的制造者，……
许意知近距离望着画上那只大得近乎扭曲的深瞳, 不理解的口吻：“是吧？你也觉得画不错，但死活都想不通它为什么能值那么多。”
她也算书香门第长大的孩子，在外婆外公的影响下, 从小对国学历史丶中外艺术耳濡目染，自认有一定水平的鉴赏能力。
然而每当微博热搜出现某某作品拍出天价, 她怀着‘认识一下当世名作’的心情搜索出作品，到最后内心往往只会极度无语, 愤而打出两个字：就这？
画的追崇者会把包括她在内的质疑声当做冒犯，跟她激烈辩驳, 甚至人身攻击。
很久以后许意知学会了沈默。
这个世界远比自己理解的更加疯狂。
否则此时此刻, 她就不会站在二十年前，小盛总的败家画廊里了。
“还好你没有在报出它的价格之后，扳着手指头跟我细数它有多不同……”林慎小松一口气。
身为一个标准的富家子弟，最烦的就是比自己还装x的人。
私人画廊, 不知名的青年艺术家的画作，装腔作势的最佳场所。
许意知却是诧异起来：“你非但不质疑我话的真实性, 还轻而易举的和我共鸣了？”
林慎被她真诚的发问弄得一脸茫然，透着懒劲儿的眸子里泛出说不清缘由的无辜。
他质疑过的，在心里, 大概持续了0.5秒。
什么时候竞出的天价？哪家拍卖行？又是谁那么缺心眼儿花1.2亿买了这么一幅画，还是美金！
为什么没问出口，反而顺着她的说法聊下去了？
“我要是能琢磨明白, 还能让你一个电话摇出来？”林慎边生自己的气, 边给她眼色瞧。
碰面到现在, 从一楼闲庭信步的逛到这儿，十来分钟过去了，他才仔细去看她第一眼。
《我舞》录制时期的许意知, 似乎喜欢酷酷的朋克风，私服多有铆钉丶金属扣丶黑红格子的元素。
进了训练营，换上统一的小西装外加百褶裙的制服，给人感觉像公司力捧的训练生，可以solo出道的那种。
而眼前的许意知，长发散落在身后，发尾烫了自然的大卷，穿一条腰间有镂空设计的亚麻色吊带长裙，没及脚踝的裙摆下是一双平平无奇的人字拖，肩上挎一只造型简单，至少能塞下一台笔记本的布艺包。
毫无攻击性的衣着打扮，整个人气质大变样。
肯定不是学生党了，但也没有刚入职场还没掌握ol风的老气横秋。
林慎看了半天，不禁默认可她衣品不错，每个阶段都能丝滑衔接……
许意知从他眼里看出对自己的欣赏之色，厚脸皮的受用：“能得林少爷青眼一顾，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林慎嫌她油嘴滑舌：“行了许同学，跟我还来这一套？虽然不知道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不过昨天在电话里说得那么神秘，要编故事最好编得像样点，实在不会，你可以打电话找凌笑给你一个现成的构思，讲得太普通我是不会出手帮你的。”
许意知就爱他爽快不拖沓：“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
画廊不对外开放的四楼。
两杯咖啡丶一碟酒心巧克力，换半小时的讲述。
许意知毫无保留，全盘托出。
起初林慎还嫌她‘穿越梗’有些老套，没多久就神色沈敛丶闷不吭声，最后听她道出自己生父的身份，起身去饮水机那处接一大杯冰水，仰脖子喝个干净。
许意知讲完了，问他：“你觉得这个故事如何？”
她包售后！
林慎站在饮水机旁边，手里端着新倒的半杯水，低眉盯着橡木地板看，许久，短促的笑了声，擡起头与她对视：“你想我怎么帮你？”
许意知便道：“不论大佬丶女明星还是晏哥，他们都不是轻易就能糊弄的人。我想你帮做两份dna鉴定，要找专业的机构，也要绝对保密。”
她从包包里拿出两只透明的防水塑封袋，小的袋子里装着一缕发，大的那个是一只茶色的水杯，后者是从攀岩馆顺的。
那天实在是天时地利，褚涵拎着她送的石榴一走，安装监控的工作人员鱼贯而入，开始忙活。
许意知看了一眼去到楼下高级区的大佬的背影，又再看看桌上那只有明显唇纹的杯子……一个大胆的念头油然而生。
当时她想，总能用上的。
现在不就用上了。
“这是我的头发，杯子上有大佬的dna样本。”许意知明确要求，“鉴定报告做一份真的，再伪造一份假的。假的那份，父亲的信息填晏何安。”
……
五点多，晏总来电，女明星跟他都在a台，让许意知过去碰一面。
许意知这边正算计着，想到周末不愉快的坦白局，不太愿意过去，拖拖拉拉地问：“公事还是私事？”
经过三个多月的相处，晏何安对她已然没了初时的小心翼翼，大嗓门道：“你以为周五晚上我为什么突然打电话叫你帮我跟裴择羲季然的行程？还不是女明星偷摸发短信跟我说吵崩了不知道怎么收场让我帮忙救火！”
他那边的背景音里，女明星隐忍克制地：“倒也不用讲得那么清楚……”
许意知听见了，心里十分认同。
晏总气场全开，先教育女明星：“我帮你再开一局有什么不好？”
再教育电话里的人小主意大的表妹：“明天中元节你回家过不？鸿儒书院那个家。不回的话就算了，我两出去下馆子，吃完江边逛一圈，放放河灯，这样安排怎么样？”
许意知想说：不怎么样。
她可以回公司送的那套房，去公司将就几天，再不济还能住酒店！
但这一嘴，实在不敢犟……
晏何安也没打算给她发挥，拍板定案：“到a台来碰一面，人多眼杂到处都是熟面孔，你两就是互看不顺眼也得顾虑顾虑，至少吵不起来。”
许意知服了：“原来你是这个思路。”
秦夏五体投地：“君和文化倒闭的话，你可以去做控场，一定能拿年度最佳。”
晏何安傲娇轻哼，挂了电话。
画廊内，许意知放下手机，百无聊赖的看了林慎一眼。
问就是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林慎把她和晏总的通话听了七七八八，加之她先前讲的‘故事’，还有他对褚家的了解，中肯道：“我以外人的旁观视角来看，晏总确实比大佬更适合做爹。”
“那只是我期望的结果，其实我还没想好鉴定报告要怎么用，直接放到他面前，他肯定不会相信。”许意知收拾包包站起来，这就要去电视台了。
晚高峰不好打车，林慎让司机送她。
片刻，两人来到画廊门口。
“今天丶总之先谢谢你了。”许意知没想过会那么顺利，还主动承诺他，“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事，回头可以问我。我无法保证知无不言，但只要我说出来的，都是真的。”
林慎失笑道：“你已经把最大的一张牌打出来了。”
虽然很荒唐，很难以置信，可一旦联系起过往种种的无解，所有的困惑都迎刃而解，变得豁然开朗。
许意知是问题的制造者，也是答案本身。
而她突然坦白身世来历，无非希望拉拢自己做她的共犯。
时间回到三个月前，现代艺术馆外，站台的陪伴，他和她发生对话，于林慎而言是摸不清头脑的主动探知，于许意知而言，是故人的‘好久不见’。
“很冷静嘛，林同学。”许意知对他不吝称赞，说着竟然动起手来，伸出纤细的手指，葱白的指尖轻轻巧巧点在他胸口，心脏的位置。
真的很冷静？
霎时，林慎眸色凝滞，面部表情一僵。
“别指了，剧烈得快炸了。”他烦躁的打开她的手，也是很轻的一下，旋即，双手放进裤子宽大的口袋里，身体向后，认怂的撤退半步，“鉴定报告的事得花点时间找门路，以前没做过这类勾当，不过一定会给你保密到底。至于其他的……”
谁不好奇自己的未来呢？
许意知体谅道：“你先消化消化。”
林慎闭上眼，点了个头，再把眼睛睁开。
漫天夕阳，绚烂炽烈得像火山内部的岩浆在天空涌动，挤压着马路对面的建筑群。
一隙阴影间，许意知刚巧站在里面，他的跟前。
很近的距离，竟有些望不清她的脸孔。
车来了，深蓝和奶油白相间的劳斯莱斯，车头的天使在橙光下折射出夺目的光，刺到林慎的眼睛里。
少年被晃得别开脸暂避，不适的皱起眉头。
“走了啊？”许意知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他‘嗯’了一声，听到车门打开又再关上的声音。
等到眼里刺感消失，心跳似也平缓了些。
道路尽头，路人从斑马线上穿行而过。
林慎站在原地回味。
他依旧不怀疑许意知说的话，以及她要做的事。
原来她是秦夏和褚涵的女儿。
从二十年后来到这里，决定阻止‘自己’的出生？
“疯子……”他不理解，却没经过慎重思虑，已然站在了她那一边。
二十年后，将来，穿越……
这都是什么事？
林慎脱口而出：“艹……”
骂完才反应，自己居然也会用这种粗鄙的字眼来表达心情？
可是，太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