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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珊宴(九)

竹影苍翠,斜斜的透过西院的空窗斑驳的映照在石子路上。虞小枝蹑手蹑脚的从虞府偏僻的小路绕回自己院子。

“枝枝,过来。”

她被这一声惊叫吓得一哆嗦。急忙藏好手中之物,顺便将原本用作掩饰的画本拿起来,望向声音的来源。

“爹爹?您没去午歇,在这里做什么?”她走过去便看见虞挚在清亭里静静站着,欣赏落败飘得满池的叶子。

“难得清闲,在园子里逛逛。你不好好在房里呆着,又跑出来做什么?”

虞小枝晃了晃手中的本子,“画画。”

他看见虞小枝手中拿着的画本十分满意,“只要你不再动那些歪念头,想做些什么都是好的,让爹看看你的画。”他翻动着画本上灵动的水墨,颇是赞赏的点点头。

“我的女儿无论学什么都是一顶一的,看来先前给你请的画师夫子定要厚礼重谢。”

小枝点点头,馀光却不经意间看见湖畔枯萎的桃花枝,眼神不自觉黯淡了几分。

“既如此,天渐渐凉了,再出来要记得加衣。”虞尚书含笑看着乖巧的女儿,而自己也恢覆成了仁慈宽厚的样子。

她时隔许久再度听着这样带有温度的一席话,竟有几分恍如隔世的疏离感。

“医人的前提是你本身有自保的能力,面对任何艰险条件都能先保证自己安全,才可谈诊治他人。”

今日在木屋时师父就是这样说的。

虞小枝看了看方才偷偷藏起来的小布包,里面是整整齐齐一排古旧的针。

此针没有针眼,慎平说是用来针灸的短针,他曾经自创过一套健身法,今日自己在木屋歪歪扭扭跳的就是在舞这套功法。

她回想起今日所见,仍是十分激动。

“翩若游龙婉若惊鸿不止能用在歌舞中,医者更能将此法融入医术,往往产生惊人的功效。”

他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将整套姿势奇怪的操交给了她,索性虞小枝有些舞蹈功底,素来爬山又具备强健的体魄,习得这一套不算难。

“可是这操跟医术有什么干系?我爬山的时候照样强身健体,何故非得……”

话音未落,便被慎平一个棍子敲中脑门,不顾她的不满开口道:“我说要教你特殊技法,当真以为我那么闲教你一套操?”

虞小枝疑惑的揉揉脑袋看着他。

慎平从压在最底下的箱子里翻出一个破旧的小布包,将捆绑的线展开,里面是一排整齐陈旧的银针。

“这是我早前用在针灸上的银针,针,能精细到某个穴位,在医术上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但你所用时须得行得稳站得正。”他作势比划了一下手中的针。

小枝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所以你教我练这操就是为了让我更熟练的掌握银针,习得针灸之术?”

慎平白了她一眼,“我见你对份量有超乎常人的精准,五感中对其中三感——听丶嗅丶味的把握更是胜于他人。因此我要让你更上一层台阶。”

“可是针灸……一半都用来调理吧?”

“那你看这样呢。”他扬起握着针的右手,拇指丶食指和中指相携着以一种新奇的握法夹住一根银针,一闭眼的功夫,手一抖,那根银针有力精准地插在距离他们一百六十尺外那颗悬崖旁的树干上。

虞小枝看傻了眼,小跑着去树干上查看,插在树上的银针与树干之间竟还射中一片落到一半的树叶。那根针稳稳地插在树叶的脉络上。

“……师父,你这该不会就是话本中的飞针吧。”她不敢置信的遥遥望着木屋内的慎平。那人气定神闲毫不见怪的点点头。

“数年没练,果真是退步了。”

虞小枝嘴角抽了抽。

“我何时与你说教你针灸了?那种看看书就会的玩意儿也需要人教?我要你做操为的是这。”他挥了挥手中的另一根针。

“飞针极其考验身体的柔韧,寻常男儿极少能达到如此境界,因此我从未将它教给别人过。”

“这么说,这是你自创的技法了!”她激动地问道。

他没有作声,像是默认了这句话,“健身法专为飞针所设,当然也有将身健体的作用。可想要把针射得远丶射得准,必须要行的稳站得正。对于你过人的精确洞察力,飞针,是最好的。”

现下回到自己卧房的虞小枝抿唇看着自己面前的一排十根银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好似下一秒自己就是江湖女侠一样,小时候幻想过多次的场景终于可以实现了。

可是……

当她握着一根针自己小试时,却发现那针要么是歪扭着撇到不知何处,要么是脱手的瞬间就近落下,根本把控不住方向,更别说精确了。

或许正因如此,慎平才会对她说叫她每日自舞三遍那奇怪操法吧。

她治好小心翼翼将针收藏好,放进衣柜最下层两件衣服中间,再谨慎得拿布包好。放在旁边的一只放了暖手壶的小木盒旁边。

走到院里活络筋骨,脑海中仔细回想着那套动作,闭眼开始舞动。

果然,当闭眼仔细感受身体每一处变化时,能让嗅觉和听觉更加灵敏。她一边挥动双臂,一边聆听小风吹过时树叶的沙沙声,鼻子嗅着自己院子里草和泥土的味道,竟真觉得神情更加清爽。

此时下人都去午歇还未起床,空气更加宁静。

不过……好像有什么惊扰了风稳定的波动。

虞小枝缓缓睁开眼,下意识地望向不同寻常的某处……

果然!一袭紫袍的身影含笑翘着腿坐在她的墙沿上。

见她睁眼看见他了,便轻声开口道:“不错嘛小鱼儿,跳的真好看。”望向她眼里的笑意像要溢出来一样。

“我说你……”姑娘被来人盯得发毛,“你又悄无声息的来,不知说过你多少次了,就借着好身手谋私对吧?”

祁怀晏笑意更浓,“我往常只知道你作得一手好画,女工绣的挺……可爱的,没想到还会跳舞啊。”

“这哪里是舞?有这么难看的……”她似是意识到这样说师父的原创不大好,便改了口:“若论健身操,也能勉强称得上好看。”

“健身操?我瞧你身体挺好啊,跑的速度那可是比兔子跑得还快。”少年不解地说。

她颇是自得地回应道:“好当然好!不过这可是我师父独创的操,那可是更牛的!”

祁怀晏心中不免生出一抹好奇,眉间微蹙,喃喃道:“慎平……”

少女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听见他匆匆说了声什么,又笑了笑,一眨眼的功夫便从她院墙消失不见了。

“这人……走路敢不敢有点声音?”

也懒得管他如何,小枝再度闭上眼,专心开始做第二遍了。

或许是逐渐入秋的缘故,近些天她总隐隐觉得头痛。

时好时坏地持续了一小阵,靠着每日做操也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凭着自己的感受大抵是哪次做完操未及时加衣着凉了。

这月的家宴上虞尚书操着比往常低沈的嗓音同她说:“近来看你总有些没活力,可是着凉?见你总在院子里舞操,定是被吹冻着了。”尚书眉头微蹙,一脸担忧的看着女儿。

小枝晃了晃脑袋,扯了扯嘴角,“兴许是了,我待会回去再多加一件外套便是,爹爹不用忧心。”

尚书点点头,却是忽地咳嗽了几声,虞小枝忙给他倒了一碗汤来。

“今年的秋老虎好似格外利害,兴许你爹我也中招了。”他玩笑似的对着一儿一女说道。

小枝挠挠头,不说她身体本就一顶一的好,她父亲也是鲜少生病的,往年风寒最易发的时候他们也极少受到影响,现下竟两人都身体不适。

晚上回到卧室后她觉得浑身上下冷得厉害,忙从衣柜最下方翻出稍厚的衣物披在身上。

“小姐,你这是?”进屋端茶的梨酒见她这样不由得问。

“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发冷。”

梨酒倒了一碗热茶递给她说:“说来也怪得很,近些日子城里得了风寒的人可是有些多。现下天儿还没到冷的日子,怎么都开始病了呢?我今天上街采办针线,街上阵阵都是咳嗽声呢。”

小枝听到这微微蹙眉,“咳嗽?”

“是啊,我听着大人今日也好一阵咳嗽呢,连晚膳都用的极少。”

她想起今日在饭桌上,父亲也频频咳嗽了多次,莫不是也染上风寒?

想到这,她脱下披着的厚衣,起身到厨房去翻箱倒柜做着什么。这一举动惊到了梨酒,追上去问:“小姐,你就穿这么少这是要做什么呀,可当心染上风疾!”

小枝轻轻一笑,手中染上面粉的白色,“做包子。”

“这……”小丫鬟先是为难,但又一笑:“还是我们小姐有心,大人即便再不舒服也定能感受到小姐的心意,多少也会吃一点。”

少女和着面,这一时间她对父亲前些时日的芥蒂也抛诸脑后,想起自解除禁闭后这些日子以来虞尚书对自己的好,即便父亲有时因为公务繁忙,多年来他的宠溺虞小枝还是深深印在心里的。

料想……再如何,她父亲也是爱她的吧。

她用的是先前学来的做法,这一做法市上没得卖,也没有比这味道更好的,更别说她特意在馅料里加了些许有助于调养身子的草药,对风寒极有好处。

只是时不时总觉得头脑懵懵的,身体也有些沈重。

看来回去后要多穿些了……

待一锅暖融融冒着热气的包子出锅后,不顾自己受凉,立马用纸包起来跑到书房,叩了叩父亲的门。

里面灯火荧荧,他总是做公文到深夜。

“谁?”

“爹爹,女儿听闻您晚上用的少,便来给你送些吃食。”

她笑吟吟地放下氤氲着热气的包子,又补上一句:“刚出锅的,还很热呢,吃些对身体好。”

“这么晚了,你亲手做的?”虞挚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又咳嗽了几声。

她点点头。

尚书眼里有些无奈,“你自己身体还虚弱着,怎又来给我做吃食,快回去多穿些,过会我一定吃光。”

虞小枝顽劣地吐舌一笑:“这可是四个呢,爹爹说好了要都吃掉,一个也不许剩!”

“自然。”

回房后,一冷一热交替她觉得头愈发昏沈,染上些熏香后方得短暂的清明。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她虽然头昏,神智却十分清醒。

若论起时辰来现在还不晚,远没到入眠的时间。

她便拿出自己每每做完操总结的关于飞针的技巧细细读了会,烛火将房内照的泛着暖意,蜡烛还剩下半截。

“大人。”

虞小枝隐约听见外面似有动静,却没听清在说什么。房门被打开的一瞬,在她看清来人长相时甚至头脑还没缓过神,手上还没来得及动作。

“小枝,你房内的暖手壶在何处?爹原想买一个,听你说喜欢现在的便想请人照样打制一个新的。”

小枝缓过神,问好后指了指衣柜最下层的木盒,“梨酒,给父亲拿一下。”

这一动,木盒被带出来的瞬间同时而来的还有一个陈旧的布包。因把周遭的衣物拿出来了,便直接掉在了地上,暴露在视野里。

虞小枝大呼不妙,身体却不如脑子灵活,她刚一开口便被虞尚书的动作打断。

“这是?”他轻轻打开布包,眼神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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