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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起(十)

过山风窸窣穿打在竹叶缝隙之间,不过四匹马的马蹄疾驰声,卷起一地苍翠。

静默贯穿着整个小道,几日来始终如此,也并无人觉得不妥。明瑜本欲更快些,但细想来,自己并不知道那地方的具体位置。

临行前一晚,慎平递给了她一张黄的卷边的粗糙旧纸,边缘划破,正中还有些揉捏导致的褶皱。

上面什么折痕都有,就是没有字。唯独原先应该写字的地方依稀着了点墨,不圆不方的痕迹叫人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可他交给她的时候分明又说了:“有的啊,你仔细看,是有内容的啊。”

“这老头......”明瑜只得作罢,摇摇头继续扬起手中的缰绳。

连竹一直不紧不慢的在她身侧,时而打量她的马,时而扬扬头看着她喃喃自语的模样,实在忍不住这种寂静地可怕的氛围,旋即开口道:“明瑜,你丶你一个人在那骂骂咧咧什丶什么呢?”

他觉得不对劲。哪里都不对劲,连竹只打先儿只听说有人与他们同行,好一阵腹诽过去,不知谁愿意去偃岚域那种鬼地方,没想到竟然是这丫头。

同样不对劲的,还有她身下那匹骄傲得发亮的小黑马。

他记得那分明是不久前老大从西疆高品马夫手中定来的好马,自己求了好些天都未果,怎么现在到她手里了?

不对劲。连竹目光又挪向前方几米远的背影上,探寻的目光快黏在上面了。祁怀晏这小子闷头赶路的模样,极不对劲。

“没什么,就是在想咱们还得走多久。眼下过了晌午,约莫今日也走了有几十里路......”

姑娘的声线敲醒了连竹打量的目光,他一震,大笑道:“姑娘莫要做丶做梦了,莫非你以为,我们天天都能丶能像这样快马加鞭地赶路吗?”

“我知道沿途有山有水,但到达偃岚域还是快的吧?”

连竹犹豫半晌,快速点头,又忙故作玄虚启唇:“这些路不算什丶什么,到了偃岚域的北边界才丶才真正算难呢!”

明瑜偏了偏头,偃岚域极大她是知道的,再稍一凝神,她只身前往一个陌生险恶的地方,既不知道具体地点,又不知道那项链的样貌,光凭借对母亲遗物的执念,她就敢启程也足足是胆子大了不少。

风渐起,连竹结结巴巴却又涛涛不绝的声调在她耳畔破空传响,明瑜听他从偃岚域的艰险讲到玄寂司的大人小事,再说到他曾出过的天南海北的任务。

直到说到玄寂司时,一直面无表情的司喻面色一沈,回头皱眉瞪了他一眼。

“瞅啥,司丶司喻你就装不知道吧。”连竹也回个神色,好似是证明气势上他并不输司喻。

明瑜失笑,但眸色却也放到前面和祁怀晏并排的男人身上。

司喻这人,她虽没和他打过交道,但这人散发出来的气质总让她觉得脊背发冷。那是一种和祁怀晏全然不同的感觉。

周身的冷色好似天生带着不容人靠近的距离感,而且......他好像很忌惮她。

早在当时寒山寨时期,她见司喻的第一眼,从他眼里读出的就是排斥和浓浓的敌意。可那时他们分明还不认得,她不知道司喻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

现在也是,这段时间里他除了对祁怀晏不时有几句低声交谈以外,对他们都无话,尤其是她。

见她的神情,连竹大咧咧地摆摆手,“明瑜姑娘,你别丶别在意,他这人就这样。自从我加入这丶这里就没见过他丶没见他跟除了老大以外的人亲近过。”

“他比你来的还早?”她问道。

“是啊,真按年段论,司喻算是跟着老大的第丶第一个人。”他慢慢地说。

明瑜一楞,那这人倒还算得上是个元老。

“听说他没有丶没有以前的记忆,是被我们老丶老大捡回来的。”

连竹说,玄寂司里他们几个老人儿之间都知道些内幕。司喻看似冷淡,其实是在掩盖些自己的秘密。

这个秘密和他儿时的经历有关,不知曾经发生了什么,他被祁怀晏捡到的时候头脑里浓雾弥漫,忘记了所有,关于自己的记忆也好似从未有过一样。

甚至连些走马观花的片段都从未出现。

后来他一直跟着祁怀晏,直到现在。

“你别瞧玄寂司人丶人多,其实啊.......”他偷瞄了一眼前面两人,而后扯着马微微靠近她,悄声对明瑜说:“其实最初和丶和我们一路走来的人,没几个。”

明瑜不解:“最初走来?我听说玄寂司势力庞大,莫非都是后来才纳来的?”

他摇摇头,“玄寂司,是我们老大,允了一个人的承诺。”

他神情严肃,一字一句,难得的没有结巴。

承诺?

明瑜不知道他话内的含义,可她下意识觉得这帮派里的秘密绝非她现在能触碰的,里面还有更深的什么。

连竹的话并非全然没有被听到。

司喻和祁怀晏的马速放缓了些许,他掀掀眼,瞥了一眼祁怀晏的神情,听见后面御马跟随的姑娘,听着她那匹黑马的马蹄声,想到什么,随即皱了皱眉。

得知明瑜要与之一同出发的消息,司喻胸腔里涌出的愤怒远大过于惊讶。

临行前的一夜,他亲眼瞧见祁怀晏入夜时分牵着那匹他从西疆驯马人手里高价买回的宝马出了玄寂司的大门。

回来的时候手里空空如也。

司喻忽然出声倒吓了祁怀晏一跳。

“马呢?那匹马不是你数月前就看中的吗,就这么拱手送人了?”

祁怀晏摘下腰间的白玉佩,在指尖轻轻摩挲,“我那匹也是宝马。”

司喻换了种问法:“你不是说要远离她吗,前几天同我说的头头是道,怎么,反悔了?”

谁知,祁怀晏沈默半晌,顺着玉佩缨穗的手微顿。

须臾,当他再擡头时,眉眼间难得的闪过一丝玩世不恭的恣意,将玉佩重新系回腰间,一身暗紫玄衣将他的身形衬托得极张扬。

“之前,我以为手握密令的我远离她才是对她最有利的,可既然他们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开始对她动了心思。”他顿了顿,眸色较方才更明亮,也更坚定:“那这人我还就护定了。”

司喻一楞,没想到他竟然说的这样果断,一时间没有接上他的话。

其实一直到现在他们穿行在竹林间时,他也摸不透祁怀晏的心思。

将近傍晚时,日光稀疏不少,缱绻一整天的凉意逐渐露出端倪,顺着竹叶的沙沙声悄然卷上他们的脖颈。

这片偏僻的竹林里一整天除了他们以外无人经过,至黄昏时分也渐渐放缓马速,没有如此高强度赶路的明瑜现下任是骑了匹好马也难逃疲累。

思绪神游,前方的两人却忽然停下马,一阵尘土声里浮现出的景象令她们微微诧异。

将才一路无人的单行小路前方骤然横着一辆破败的马车,车窗被打得残缺不堪,軲辘上裹着一圈干涸的泥泞,上面附着的还有些许暗红的似血一样的颜色,仅存的布帘上布满刀痕,孤零零的马车就这么横在路中间。

“怎么有一辆车忽然横停在路中间?”明瑜蹙眉,林路本就不宽,现下前方横着一辆马车,若不挪开它,他们压根过不去。

祁怀晏自马上纵身一跃,手握剑柄时刻警惕眼前的景象,一步步靠近那车,而后连竹和明瑜也下马,那一刻明瑜甚至觉得她连走路都需要踉跄几下。

距离马车小门仅几步之遥,明瑜却听见其中隐隐得啜泣声,不凑近实在听不真切,她听出这是个女声。

“里面有人。”她低声道。

祁怀晏拔出剑,剑锋轻挑布帘,破败的马车里坐着一个瘦弱的女孩。

顺着露出的光亮,少女放下润湿的手帕,闪着泪珠的眼堪堪朝他们望去,瞧见祁怀晏冰冷的眸子后微不可察的一颤,旋即看向他身后的几人。

“你们......你们是来救我的吗?”姑娘的声音清脆温润,像光滑洁净的鹅卵石被泉水缓缓淌过留下的馀韵。

她的表情楚楚可怜,长相娇俏,未施粉黛也清秀出尘,明瑜见了她这副处境不由得心生怜惜,不动声色地瞧着她的神态,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旁的连竹忍不住问道:“姑丶姑娘,为何一人在此,还丶还.......”

明瑜听得他的结巴更明显,暗笑着想上前查看,一条腿刚踏上破损的马车便被拦下了。

祁怀晏将她挡了回去,直直地打量着这女孩,上下衣饰都是旧的,不过倒是体面。手上的珠链被夕阳倒影出斑斓光芒,面容也衬得更加精致。

见了祁怀晏警惕的举动,她用手绢半遮面,缓声:“你们是少侠吗?半个时辰前,我家马车遭劫,家仆全都跑了,就留下我一个人在这,身无分文,车被砸烂了,马也跑了,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羽睫轻颤,似掺杂些许泪珠盈盈,越过为首冷面的祁怀晏瞥向方才问话的连竹,颤着声音开口:“幸好遇见了你,你们是来救我的吗?”

少女声线本就悦耳,如今染上些许娇柔,令听者忍不住想要一把抱在怀里。

司喻始终安然坐在马上,闭目静思,耳朵却敏锐的听着他们的动向,听了少女的声音后,睫毛微动,半睁开眼后又闭上,恢覆不动的神情。

就在明瑜打量着眼前事态时,她身前的祁怀晏一把松开抵在车门的手,嗓音淡淡地开口:“那么.....麻烦姑娘解释一下,既然所有家当都被偷去,”他目光移向少女腕间的华彩,“手链为何还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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