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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咒(一)

日头落下又升起,一轮一轮的朝阳赶着雪山上的凛风,半月时间转瞬即逝。

眼见着祁怀晏以惊人的速度恢覆,几乎将要赶上小黑马恢覆的速度了。

自然其中少不了明瑜或多或少在他身上试药。

收收捡捡,老伯是个极热情的,似乎已数月未见客人到访,皱纹遍布的脸上连着半月都是笑着的。

他们自是不白受老伯的好,连竹一手扯着司喻,一手扯着祁怀晏,恨不得在老伯后院的地里耕两亩再走。

尽管老伯一直拦着,连竹同明瑜还是替他将山上满园的桃树浇上一遍水。

临行那日,明瑜照旧在日出时分孤身来到桃园,桃树至夏日郁郁葱葱,浓荫淡绿随微风浅晃,所幸山顶的雪落不到桃树上。

但已至七月,桃子仍未有熟成的迹象。

明瑜深深望了一眼枝梢悬着的一只青桃,咬咬唇,掉头离开。

无论如何,她还是希望桃子今年莫要让老伯失望。

回了木屋附近时,她便已听见一阵窸窣的喧闹声,现下老伯还未醒,绫芜等人已扯着行囊跨上马了。

“早晨就乱跑,别说你又去浇水了。桃子都快被你浇死了。”绫芜系上最后一兜行装,不轻不重地对明瑜说着。

旋即安稳坐在马上,冲她那匹乌黑发亮的高傲小黑马扬扬头,道:“你的小黑等你多时了,一只不安分地用蹄子凿地,都怕将老伯伯吵醒。”

明瑜见状忍不住笑了,忙去给小黑顺顺毛,又检查了自己行囊中的物品有无缺失。

最重要的莫过于是腰上随身携带的医袋和行囊种一些非紧急之物。

但检查时,明瑜却惊觉自己曾经那被一分为二放进行囊中的特效药不见了踪影。

回手检查腰上系着的医物锦袋,被分开的另一半安安静静躺在原处。

拢上锦袋,她虽疑惑,但并过多在意,兴许是在雪山遇劫时不甚丢失?

猜想时,绫芜又问:“当真不用同老伯说一声?”

连竹忙接上话道:“别,若是说了,今晚都走不掉。”

明瑜失笑,却是如此,老伯是个温和热情的,原是打算昨夜便要启程,非说要做些好菜,硬生生将他们留了一夜。

菜肴的确好吃,后院现采的新鲜蔬果甚至还带着晨露。

某个瞬间明瑜忽然明白老伯愿意在这守着田和桃树与世隔绝的心态了。

远离纷扰当真舒适。

背后的木屋逐渐远离画框,直到在他们身后消失看不清晰。

听老伯说寻得拿处仅有的海棠域需三至五日。

偃岚域于五人而言都是陌生地域,明瑜紧紧攥着缰绳,幽黑的缰绳将她的手泛得更加白嫩,阳光下的姑娘周身晕着一圈温润的光泽,于整个偃岚域都是极柔和的风景。

明瑜不敢掉以轻心,虽说她不信传闻,长期的神经紧绷却令她不自觉幻想出无数可能发生的场景。

只可惜……偃岚域内没有骇人听闻的枯树,没有危言耸听出的险石惊坡,也没有鬼怪猛虎。

可想而知那些传闻兴许都是曾经偶然进入的人闹出去唬人搏娃娃一笑的。

偃岚域的确空旷,却被一席青草铺了满地,缓起又落下的丘壑之下是奔波的野兔和高低飞过的鸟儿。

约莫走了一日半,天际开始拢上乌云,前些时日始终晴朗的天被乌云渐渐盖住光芒。

“它最好忍住,待我们寻个高丘再下雨。”

绫芜憋了许久,忍不住仰头对着天际高喊。

这路长的好似看不见尽头,莫要说海棠,连一棵树也极难见到。

“该不会走错了吧?”连竹问,他稍稍提起上身,对着远方眯眯眼探寻片刻,敏锐道:“前面有座山头,大抵要两个时辰可到,或许翻过山能有转机。”

“转机?我们翻过多少山头了,你哪次瞧见转机了?”绫芜毫不掩饰地拆穿他,也不见这种续命法子的。

明瑜却开口:“前面或许真有树。”

绫芜挑眉:“你又闻出来了?”

她摇摇头,无奈道:“那边有些枯树,不高,树枝光洁短小。应是桃花树,它鲜少有独生,栽种的话一般也会种上四五棵,何况……”

她顿顿,“何况我们也无别的路可走,不是吗。”

顺着周围望去,到处光秃秃一片,西边连绵的高山成了边界,这山才真陡,比雪山陡峭不少,是直接可看出的可怕,不若直接说是个天然屏风。

东侧也有山,但那处的山遥不可及,若想至东侧需跨过一只裂谷,昨日他们曾见过,那幽谷蜿蜒纵深幽不见底,倘若掉下去当真是……命都没了。

大抵在他们又迈过了两个平缓的山丘后,随处可见其中不时有白骨藏匿在脉脉长草之中。

“瞧见了,确实有花林不是?”连竹沾沾自喜地对那擡起袖子遮暑的绫芜道。

她轻哼一声,“花林?花在何处?我只瞧见一片枯树枝。”

似乎像无法忍受身旁的聒噪,明瑜先行下了坡,走了两步远后回身道:“是桃花树啊,你可见过七月开的桃花?”

绫芜哑口,她在正欲下坡时,那匹自马市上买来的小马却忽然踩进不易被发现的一只小坑。

马前蹄被绊得一个踉跄,连带着绫芜整个人自马上险些被甩下去。

明瑜站在前面眼睁睁看着绫芜身子不稳,面带惊色地向侧前方倾倒,身子止不住地下坠。

她正要惊呼出声,腰际却忽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拖住,少女半个身子几乎倾倒在这人怀里。

她为之一顿,他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温润的气息,顺着那双手擡眸望去,一身青衣的司喻别开脸,没有看她。

可绫芜却眼尖地瞥见他自脖颈处蔓延开的绯红,但她楞在原地,有些不自在。

马恢覆了平稳,她却成了半躺在男人怀中的动作。

蠢笨的马儿似乎不懂小主人的尴尬,在原地打了个弯,没有去接她的模样,令手足无措的绫芜更加难起身。

恰在整个人以不上不下的姿势半悬在空中时,司喻似乎略显无语,臂上力道加重几分,将她整个人从空中抱起,轻轻令她跨坐在他身前。

“……司喻?”

绫芜彻底失了神,以及前不久那碎片梦境的加持,她近些时日一直避着司喻,这下忽地发觉,她从未与他挨得这样近过。

男人却神情淡淡,“刚巧离得近,怕惹出伤又耽误路程罢了。”

他的样子同梦境里那个青衫的少年如此相似,究竟是梦,还是某些特殊的……真实的往事?

若非他喉间不自知地滚动了一瞬,她倒真会觉得司喻是否只是像救了一只猫儿一样简单。

绫芜转念一想,她记得最初想要同司喻共乘时,他可抵触了,好似不允许马上另有他人一样。

两人间气氛的怪异殃及到了剩下的三人。

明瑜震惊地瞧着这一幕,似乎觉得奇妙。而连竹瞳孔骤然收缩,双唇微张,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绫芜自不必说,连竹一直怀疑这丫头对司喻有些不同,从最初她要求同司喻共乘一匹马开始。可司喻却从未如此失态过。

连竹自诩认识司喻数年,从未见过他同女子如何如何,更别说肢体上的接触。

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连竹有时甚至在遐想,司喻总爱同老大说话……他莫非是个断袖。

浮想联翩终结于绫芜不自觉地轻咳两声,她越下马前极小声对司喻道了一声:“谢谢。”而后麻利地爬上自己的马,似乎掩饰什么一般,快步赶到明瑜身旁。

“快些走吧,不……不是桃花树吗?这……过了这里前面好似有树林。”她背着所有人默默往前走,不自然地说,“终于能不被晒了。”

她说完还干笑两声,旋即认怂般垂下头。

“修死了,绫芜你何时这般……小家子气了。”她暗自腹诽自己,不经意间小脸通红。

剩下的四人好不容易正色,纷纷望着眼前的深林,“将才是草原,不过隔了一片开败了的桃花林,而后这样快便是密林,偃岚域……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连竹随着马一晃一晃,扬起头闭上眼默默感叹道。

他对地形极敏锐,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地方。

明瑜却扯不出一丝笑,她面色覆杂地望着即将进入的林深处,回忆起师父所给地图上,那指引她向宝物走的路线中程,的确有这样一道密密麻麻的密林。

或许其中并不简单呢。

一进入密林中便是极度的清爽,缘故似是繁茂的枝叶将天覆盖了个彻底,被乌云全然遮住的灼人日光带着浓厚的馀温令他们极其燥热。

黯淡的叶影斑驳地打在每个人脸上,不时有林中惊雀扰了一方安宁,树稍的叶动不时响彻。

约莫又行了大半日,夜色笼罩在上空,瞧不见半分星子闪烁。

大抵又是何处的风搅了一方林中栖息的鸟,明瑜似乎觉得周围有暗流涌动。

“你们也感觉出了吧?”

祁怀晏眉目一凛,手覆上腰间的长剑,审视着周遭可能发生变数的任何一处。

倏然,有一藏蓝身形自未晃动的那一方树后急速窜出,祁怀晏拔出刀敏捷地划过那人所在处,可惜那人的敏捷程度连祁怀晏在他面前也稍逊一筹。

“何人?”司喻眸色沈下来。

不得不承认,这人极会伪装,明瑜看出他身上深浅有致的衣饰。

这人没有选择以往偷袭者采用伪装的黑衣,因这林中非黑,夜里被种种光芒映得有一丝幽幽的蓝,将他的动静显得更加难辨。

朦胧在云层下的月光清浅地洒下一缕,在他越过明瑜时,被她看见了一个影。

这人腰上有一块锦纹佩!

可这身形不像陆星离,陆星离应是不会跟来偃岚域的,任谁都不会觉得明瑜和祁怀晏坠下山崖还能活下去。

那么他是谁?

祁怀晏好似嗅出这人并无动手之意,来回的招数都留有馀地,似乎在试探。

诡人在她不注意时将他们都打晕在马上,唯独留下明瑜。

他倏尔闪过在明瑜身后,腰上的锦纹佩同剑鞘碰撞出厚润的声响,似是古器的传响,生生漾在林中。

明瑜右眼不可遏制地一跳,某个瞬间觉出身后不同寻常的气息,侧眸的一瞬,那人在他身后轻笑,将她打晕前说了一句她仅听声音便觉得极熟悉的话。

“虞姑娘,好久不见。”

“在下……可是十分期待见到虞姑娘呢。”

下章开始揭露真正的真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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