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内罗毕是肯尼亚的首都,建筑物多为浅色,不乏高层建筑,和倪禾脑海里的非洲印象很不一样。
出了机场,一行人驱车在街道上缓慢行驶,无不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内罗毕人喜着服装鲜艳宽大凉爽的民族服装,皮肤黝黑,牙齿洁净,妇女的臀部很大,几乎可以站一个人上去。
汽车在众人的惋惜中逐渐驶离市区,走上国道,隐隐可见热带草原和林地。
行驶了较长的一段时间,最后在一处木屋前停下。
倪禾看了一眼门口简陋的牌匾,写着:孤儿象育婴中心。
旁边还用白色油漆画着大象的长鼻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青草味,夹杂着泥土和粪便的气息。
她心中一叹,为什么别的明星参加的真人秀都是去迪拜骑水上摩托之类的,她却要在这黄土高坡受苦受难。
院内正前方是大片大片的兽栏,每间上方凿了一个长方形的孔,偶尔传出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
倪禾不寒而栗,应该是大象们在跺脚,不由自主地离远了些。
并未见有人来迎接。
左边有烟囱的房屋是竈房,编导带他们走向了右边的矮屋,“倪禾和胡筱一同房,郭藻和陈千帆一间房,现在去放行李然后换上工作服。管理员们正和教官在开会,一会儿等你们教官来了,就开始正式地拍摄。”
“倪禾。”郭藻忽然把她叫住。
倪禾:?
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小罐的花露水,递了过来,“这地方蚊虫多。”
她看向了他的眼睛,纵使瞳孔还算清澈,但她还是捕捉到了一丝模糊不清意味。她扬起一个感谢的笑,“不必了,我的血型平日里不怎么招蚊子的。”
他伸在半空的手有些尴尬,胡筱一却在一旁酸酸地插进了话:
“郭哥哥为什么不给我花露水?”
他的手转了个弯,塞到了胡筱一的怀里,“你和倪禾不是住在一起吗?给她就是给你啊。”
胡筱一的表情仍旧不太好。
矮屋前有几截台阶,倪禾提着箱子,费了老大的力,才挪上了一层。
郭藻看了一眼,并未动作,而是低声与胡筱一说着悄悄话。
陈千帆连忙快步走了过来,一把夺过了倪禾的箱子,搬了上去。
倪禾笑了笑,“谢谢了啊。”
胡筱一见到,焦躁地跺脚,“陈千帆,我的箱子也要搬!”
陈千帆回过头,有些犹豫,随即心一狠,“你要郭大哥帮你呗。”
胡筱一:“你—”
倪禾边进门,边摇了摇头,“年轻真好。”
胡筱一也风风火火地跟了进来,莫名一肚子气,也没有和倪禾说话,而是挥手铲了铲空气中的灰尘,“我去,两个木板子当床就完事了,这么粗暴。”
她东瞅瞅西拍拍,自语道:“会不会有虫,蚂蚱蜥蜴蜈蚣之类的……”
两张床一样简单,也不存在挑选了,倪禾径自走向了一个较近的床,发现床上摊着一件短袖,一个长袖棉质开衫,还有长裤,皆是草绿色,没有任何图案。
这应该就是工作服了。
用衣服盖上角落里的摄像头后,她脱下穿了一路的夹克,总算凉爽了不少。
虽说内罗毕的气候和海城差不太多,但终究是燥热一些,拿起床上的短袖,闻了闻,没有异味,旧了些,但是干净的,二话不说地换上。
又从行李箱里拿出自带的一脚蹬休闲鞋。
那头的胡筱一自己抱怨够了,也开始换衣服。
倪禾穿戴妥当,没有镜子,只能低头用肉眼看看,短袖是男款的,过长,显得人很没有精神,那头的胡筱一显然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但她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双手把衣服擡起,在腰右侧打了一个蝴蝶结,露出鲜嫩的细腰。
见倪禾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她蹙眉,“你别学我。”
倪禾顿觉好笑,腹部稍稍用力,伸手摸了摸凸起的硬肌,心中一嘲,姐姐要是想露还有你丢人现眼的份?
不想打击小朋友,也不想在节目里表现得太花哨,自己本就是招黑体质,还是软绵绵的好。
她想了想,把过长的衣段扎进了裤腰带里。
胡筱一的心思不少,把裤脚卷成了小脚裤的样式后,拿出了一双miumiu的大红色平底芭蕾舞鞋,兴奋地将黑白格纹的绑带在脚上绑了个蝴蝶结。
倪禾啧啧两声,真能折腾。
胡筱一虽说一身公主骨,但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从包里掏出几个小玩意,递到倪禾面前,“姐姐,来之前我特意买了几个动物图案的可爱胸针,你挑一个,剩下的我送给哥哥们送去。”
倪禾本想拒绝,但看小朋友满脸期待的样子,狠不下心,最后选了个斑点狗的样式,别在了胸前。
胡筱一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想到一会儿就要正式开拍了,倪禾坐在床头,整理了一下微微凌乱的头发,方才出去。
老早就听到了胡筱一在外面的嬉笑声,两位男嘉宾也一直围着她在说笑,胸前都带上了胡筱一的胸针礼物。
倪禾出去的时候,发现院中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只象。
它的睫毛很长,卷曲的鼻子在他们三人间来来回回转动,似在嗅着气味。时不时地煽动大耳朵,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被胡筱一摸着,神情享受。
现在还没有拍摄,胡筱一明目张胆地拿出手机和象自拍。玩得太入迷,一不小心右脚踩进泥坑,一支美鞋英勇就义。
她也不恼,见地上到处都是泥泥洼洼的水坑,心中一动。
竟然想要郭藻拖着自己,坐到象身上去玩玩。
郭藻什么事都依她,自然毫不犹豫地照做了。
倪禾眼睛瞪得老大,疯了吧这是,她对这种大型动物生来畏惧,默默地远离了众人。
陈千帆也是满眼的担忧,“筱筱,赶紧下来吧,别摔着了!”
郭藻听这话不乐意了,“我在下面看着,不会有事的。”
象起先还有些不乐意,但胡筱一坐在高处后还是有些害怕的,没敢乱动。
这是只温驯的小象,甩了甩鼻子,并没有大的动作。
胡筱一把手机递给郭藻,“哥哥,帮我拍几张照片吧,要美美的。”
倪禾靠在庭院的大树边,算是休息。
郭藻找了角度,煞有介事地给拍了好几张,胡筱一都不太满意,心道女人的审美男人怕是无法掌握不住精髓,她扯着嗓子对倪禾唤道:
“姐姐~来帮我拍两张照片吧。”
倪禾摇头。
“姐姐!姐姐你最美了,就帮我拍两张。”
倪禾有些犹豫,见摄像师阿达拿起摄相机对准这边,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刚接过郭藻手中的手机—
“noe down!no no no!”一个和他们穿着同样衣服的中年黑人从院子的偏门冲了进来,拽着胡筱一的裤脚,e down!right now!”声嘶力竭的吼着。
胡筱一被吓到,扭动着身子,一不小心跌了下来,幸好被眼疾手快的陈千帆接住,才没有受伤。
郭藻很是生气地揪住黑人的衣领,倪禾连忙跑近查看胡筱一的状况,后者咬紧嘴唇,眼眶含泪。
见她没事,倪禾安抚地拍了拍,连忙去扯暴动的郭藻,“喂!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摄影师发现了这边的异常,下意识想要过来阻拦,却被编导给拽住了,示意专心拍摄,有料可挖。
郭藻英文不好,黑人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他一句也没有听懂,倪禾的英文也是半吊子,但大致明白了,黑人的意思是,它们(小象)不能骑,不能骑。
陈千帆整理着胡筱一的衣服,叹了口气,“就说让你不要骑吧。”
胡筱一闻言,失声痛哭,把他用力地往边上一推。
她哭得倪禾心也跟着揪了起来,虽说一路上这小姑娘经常跟她不对付,刁蛮任性了些,但这小朋友到底喊她一声姐姐。
倪禾用蹩脚的英文和黑人解释,“不好意思,我的同伴只是觉得小象可爱,没有坏心的。”
黑人仍旧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没有理她。
她耐着性子,“我们对自己没有事先打招呼的举动道歉,但您的反应未免也太过激了,差点使我的同伴受伤。在泰国,有很多供游客拍照骑坐的大象,是合法的……”
“你们是来这旅游的吗?”严肃的声音立时响起,打断了她的话。
这声音低沈稳重,含着一丝压制的怒意,周遭的温度因着这声低吼骤降。
倪禾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黑人望着来人,声音透着委屈和如释重负,“ming!”
倪禾猛地转身—
那男人发际上撒着夕阳的馀晖,眉头紧蹙,中规中矩的绿色制服被他穿出了笔挺的味道,胸前项链上的铜片被光源映得一闪一闪,射得倪禾的心跳咚咚不停。
杜湛明,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走到她身前,面无表情,“问你话呢,你们是来这旅游的吗?这是在拍游客照?”目光像刀子似的刻在她手上的相机上。
倪禾的手抖了抖,得,又被他给误会了。
郭藻听着他的语气,心里不平,“你是谁?”
杜湛明扫视了一下众人,声音威严,“我是你们的教官,杜湛明。身边这位是育婴中心的主任管理员,格兰特。”
黑人伸了伸脖子,仰着头,不愿看他们。
陈千帆脸色微变,连忙搀着胡筱一从地上起来,她任由他动作,哭声也小了些,显然是被现在的阵仗给吓到了。
没想到教官竟然会是他……
倪禾心里的感觉很微妙。
破败的房屋变得比金碧辉煌的别墅更有意思,空气中哪还有半点动物的恶臭,只有从他衣服上散发出来的皂角芳香。
恍然觉得让她来参加这节目的汤望舒,实在是太可爱了,回去要多接两个gg报答他。俨然已经忘记,几天前,是谁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她发现杜湛明再一次望向了自己,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她心中一嘁,咳,真是的,还知道在别人面前避嫌。
“不是,我们是来拍摄节目的。”她回答道。
杜湛明弯了下唇角,“错了。”
她怔然。
“你们是来学会如何当一名合格的管理员的,从你们踏入这间院子时起,你们不再是光鲜的明星,不再是父母捧在手心的至宝,你们成了每一个小象的亲人。可是你们刚刚做了什么?”他严厉地质问。
胡筱一有些不甘心,“我就……我就轻轻地坐了一下。”
“就?”他被气笑,“你们以为我们这里为什么要叫孤儿象育婴中心?我们这里的每一头象,从小都是失去了爸爸妈妈,从生死险境中逃生的。
“被你们刚才当作玩物的那一只,叫雅塔,两岁大。进育婴中心的时候才五个星期,当时它不小心摔下水坑,腰部受了重伤,被母象遗弃,工作人员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哪怕是现在痊愈了,腰部还是留有旧疾,不能久站。”
所有人忽然沈默了。
格兰特走到雅塔身边,摸了摸它的长鼻子,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气氛不太对,往格兰特身上拱了拱,似在安慰。
“还有”,杜湛明继续道:“你们是来走秀的吗?”他一扫胡筱一的肚子与脚踝,尤其在她花哨的鞋上皱紧了眉头。
胡筱一不好意思地往郭藻身后躲了躲。
看到两个男嘉宾穿得正正经经,他点了点头,随后目光在倪禾身上停下,“还有你,衣服这样扎得跟个超级玛丽似的,很好看?”
倪禾:“……”
她呆呆地望着杜湛明,是那个眉眼温柔的他,是那个只要涉及到原则底线,就分毫不让步的男人。
她面上忍不住漾出了笑容。
杜湛明清了下嗓子,“现在给你们所有人,五分钟的时间,回房穿戴整齐再出来这里集合。”
他们如获大赦地一哄而散,除了倪禾,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杜湛明不自觉地摸了摸脸,“只剩四分半了。”
“哦。”她偷笑,这家夥,都没人了还要装,讨厌。
转身跑了。
留下他一人摸不着头脑。
节目的小王编导走到他身边,“教官辛苦了。”
杜湛明:“……刚才那女人是谁,被骂了还要对我傻笑?”
莫不是个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