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倪禾演完今天的戏份以后,已是夕阳沈沈之时。
路上,她一直在用餐巾拼命地擦拭着嘴唇,红肿尤不自知。
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她离开剧组时,瞿宽看她的阴狠神色,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她无畏地一笑,懒得再想此事。
只是她刚出二十九楼的电梯,就看到杜湛明的家门前,站着一个踌躇不前的女孩。
女孩手里拧着原木色的纸袋,上身喇叭袖的针织棉衫,扎在墨绿的纱裙里,穿着中跟的尖头鞋,两只脚的后跟上贴着创口贴,很显然这鞋并不合脚。
女孩一副想按门铃又不敢按的样子,看了眼倪禾,没有在意。
直到倪禾走到她身边,一副准备开门的样子,女孩楞了楞,“这不是杜医生的家吗……”
倪禾还来不及说话,女孩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你……难道姐姐你住在这里吗?”
她一副大学生的青涩模样,喊倪禾姐姐不为过。
不过倪禾不太喜欢她,原因只有一个,她言谈举止都表现得很温婉,倪禾现在特别不喜欢又特别想要的,就是这“温婉”二字,所有和这标签能搭上边的女人,都成了她的假想敌,无关年龄。
所以说虽然倪禾属于一个暂住的身份,但她并不准备和这个小妹妹解释,选择了沈默。
但在女孩眼里,这无异于默认,她的眼神有一刹那的放空。
倪禾轻车熟路地按开防盗门,拉开了一人宽的缝隙,以女主人的姿态问她,“湛明他现在可能在回来的路上,要不你先进来坐坐?”
女孩看着倪禾的样子,很是落寞,连忙摆了摆手,勉强笑了笑,“不必了,我学校还有事,不能久留。”说完转身就走。
倪禾挑了挑眉,也没继续客套,刚准备关上门,却见她又走了回来,把手中的纸袋递给了她,“那个,姐姐,这是我家乡邓县的特产,杜医生很爱吃的,每次我回家时都会给他带一些,麻烦你转交给他可以吗?”
倪禾接了过来,点了点头,随后目送女孩离开。
沙琳闻到了吃的味道,蹬着小短腿跑来,跳着想看袋子里是什么东西,倪禾带紧门,拿高纸袋防止它的偷袭,看了一眼袋子中的东西,并没有想象中带粉色爱心的卡片,都是些用保鲜袋的泡萝卜辣椒之类的。
她把纸袋放到桌上。
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之时,门外响起了按密码的声音。
她心道:不好!
左顾右盼不知道躲哪里的时候,杜湛明就猛地拉开门进来了,随后“哐”地一下关紧门。
其声响震人,足可见其怒火程度。
倪禾冲他干笑了两下,杜湛明板着脸,“你还有脸笑?”说话时已经朝她走来。
她连声尖叫,弯下腰遛过他身侧,急匆匆地往阁楼上跑去,杜湛明在后面嚷道:“倪禾!你给我站住!”
倪禾当然不可能傻啦吧唧地站住,笔直地往被子里面窜。杜湛明“噔噔噔”地上楼,手伸到被子里想要捉他,但她身子灵活,左躲右躲,好几次他都是刚擦着她的脚底而过。
她痒得哈哈直笑,惯会装无辜了,“狗大……哈哈哈,狗大你干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别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是谁动手动脚的?”他气愤地扯下自己的袜子,五彩斑斓的脚趾甲露在外面,很是滑稽。倪禾再也撑不住,捧腹大笑,“怎么了,这不挺美的吗,我觉得以后我要是年老色衰演不了戏了,可以去开个美甲店哈哈哈哈哈哈。”
杜湛明越听越气,肚子里窜出了一股火,促使他也跳上了床,扑向她。
变故来得太突然,倪禾来不及反应,就被他给按在了床上,一个劲地被挠痒痒,浑身痒得快抽筋,那抹战栗直达神经,她连连告饶,“我错了我错了狗大,别挠了,哈哈哈别挠了……”
他的气找到了宣泄的地方,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放过她,变本加厉地挠她颈窝。
倪禾实在是受不了了,伸手将他整个人连同双臂环在胸前,“我错了我错了。”实在是太痒了,笑得她眼泪都出来,声音不自觉地带着股撒娇的味道。
杜湛明一下楞住,动作也停了下来。
她终于放松了紧绷着的神经,浑身似软成一滩水似的,躺在床上。
这才有馀力观察自己的处境,随即脸不由自主地红了红—
整个床被两个人揉得褶皱不堪,她的吊带睡衣有半截都松塌在肩头,他的棉麻衬衫上也湿了一大片,分不清是汗渍还是她头发的湿水。
因着刚才那一抱,此时他正以倾覆的方式压在她身上,二人的身体紧贴着。
杜湛明觉得身下那人散发着诱人的香甜,所触之处的软意直抵他的心尖,她的烟波含着雾气,这双唇不比往昔,更为饱满鲜红。
她扯了扯他的衣领,小声轻吟,“吻我。”
这两个字如催命的钟声在他脑海中轰然响起,瞬间击垮了他的最后一丝理智防线,擡起她的下巴就印了上去。
面前这个男人,和她印象里那个冷静自持的杜医生是那般的不一样,像一碰即燃的烈焰,似要生生把她点焚为灰烬。
这才是她想要的亲吻啊,白日里在剧组的委屈因着这一吻瞬间放大,再也不用把他人想作他,再也不要。
她空闲的双手开始游离在他的背后,倪禾想要解开他牛仔裤上的皮带,却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怎么都没能顺利解开,她烦闷地伸手打开床头的灯,想要看清楚了再解。
原本昏暗的房间骤亮,杜湛明浑身一震,仿佛失了神志般,眼神空洞,无焦点地看着墙壁,脸色有些惨白。
倪禾一开始没注意,搂住他脖子的时候才发现他后颈处都是冷汗,皮肤也发凉,她跟着一楞,好笑地在他伸手晃了晃,“你怎么了?”
没想到他竟然坐直了身子,下床捡起了刚才扔远了的衣服,套头穿上,面上的神色不明,低低道了声:
“对不起,刚才是我冒犯了。”
倪禾莫名其妙地坐在床上,自己的衣衫尽在,但还是觉得身上发凉,猛地扯过一旁的薄被,“为什么?”
她刚才明明也感受到了,他是想要她的啊,为什么到关键时刻又恢覆成了那个疏远的样子?
几个呼吸间,杜湛明已经穿戴妥当,飞快地下了楼,边走边说,“这段时间我会去医院住,家里你就安心睡吧。”
话音刚落倪禾就一个枕头砸了过去,他生生了受了这一下,被砸得晃了晃,抿紧嘴唇,什么话都没有说。
但他在原地站定了,背影单薄,好像再被砸一下就要倒了似的。
倪禾攀在二楼的栏杆上,望着他的背影,馀光忽然瞥见桌上那女孩送来的纸袋,脑子里突然闪过了很多东西,下意识的喊道: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他的身子一僵,“算是吧。”
她声音颤抖,“滚,你现在就滚。”
杜湛明出了家门。
倪禾在床上发了很久的呆,随后蓦地跳起,鼻头很酸,“我凭什么要他滚,这是他的家啊,该滚的是我啊。”
她连忙起身,拿出了包,想要装下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才发现当初买了太多衣服,把他的另一个衣柜都堆满了,现在根本就带不走。
那就不要了,不要了吧。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关于杜医生是不是有喜欢的人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想过,一个单身的优秀男人,独居这么久,不由得让她多想。
当时她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明明就是无所谓的,他喜欢谁,都妨碍不了她喜欢他。
喜欢就喜欢呗,他单身,她就有得是机会,曾经的她是这么笃定的。
那这心里的直往外冒的酸气又是什么,是因为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喜欢他到,想要霸占他的喜欢吗?
脑海里浮过刚才碰到了的那个女孩,是那样的温婉可人,是他喜欢的样子吧,一想到自己主动又倒贴的样子,她就觉得丢人,人家至始至终都没把你放在心上,连用你解决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不愿意。
她才不要待在这里。
换了身衣服,她把门用力地摔上。
第一时间拨打了韵韵的电话,只是还没接通她在这头就挂断了,想到韵韵在爸爸家里和亲戚周旋,还是不要打扰她好了。
下意识地想要打汤望舒的电话,但想到他现在为了家庭也是焦头烂额,这才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地方可去。
和韵韵合租的房子离这里太远了,她现在实在没有这个心力长途跋涉。
她坐在小区门口的石阶上,给备忘录里b开头的第一个打了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方才接通,还不待对方说话,倪禾就软软地喊了声:
“爸爸~”
“诶,禾禾,怎么大清早的打电话来了?国际长途多贵啊,怎么不打微信视频。”
“爸爸,你女儿现在赚钱了,偶尔放肆一下还是可以的。”她嘟着嘴。
“有什么事吗?”家人是最懂她的人,一听语调,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倪禾的眼睛盈满泪水,“没什么事,就是有个好喜欢的娃娃,是个非卖品,只能射中气球才能得到,我费了好大的力都没能射到气球,可能要眼睁睁地看着这娃娃属于别人了。”
爸爸松了口气,语气满是宠溺,“多大的人了,怎么还玩娃娃呢?”
倪禾拼命地摇头,“不玩了,我不玩了,获得这娃娃的过程太累了,我不想要了。”
爸爸笑了,“真是孩子心性。”
“妈妈呢?”
“英国现在都十点了,你妈妈还在睡觉,出来旅游以后她也是越来越懒了,肉都长了不少。”
倪禾破涕为笑,“我昨天收到导游的消息了,她说您们准备推迟两天去德国的行程,为什么?”
爸爸得语气忽然高昂,“还不都是因为你妈妈,说英国的小夥子绅士又长得帅,想多看两天。”
倪禾:“玩吧玩吧,想吃什么就吃,想买什么就买,你女儿现在挣老多的钱了,正愁着花不完呢。”
爸爸又对着她把中华民族节俭的传统美德宣扬了一遍,倪禾声称“好烦好烦”,最后叮嘱了一定要照顾身体后,挂了电话。
倪禾静静坐了一会儿,随后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往两站路外剧组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