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若说这不是有人在耍阴招, 许双双是不信的。
她咬紧牙，放大了4366给出的地图。
罢了，至少还有一点好处，他们想找的妙情仙草就在光露池, 也就是如今小花的所在,
虽说第一次花鼓秘境试炼只有一天时间, 但眼下只要她抓紧赶过去, 应该问题不大。
【双双宝贝，但是秘境中间……】
随着4366迟疑的语气，许双双也发现了地图上将花鼓秘境一分为二的一条曲折黑线。
那是……一条沟谷？
心一沈，但许双双很快开始安慰自己, 方才长老们并没有提及秘境南北无法跨越，也许那沟谷并没有那么糟糕。
只是, 等她真到了附近，才察觉事情和自己的想象有些出入。
随着距离地图上沟谷的位置越来越近, 林木渐稀, 逐渐裸露的浅褐色岩层在过于锐利的阳光下折射出一层近乎闪烁的光雾，像大块大块堆叠起来切面丰富的琥珀宝石。
然而在这靡丽岩滩之后，一条极为深重的裂谷横亘眼前, 拦断了她的去路。
除去深不见底的危险气息之外，最可怕的是, 整条沟谷之中都蒸腾着某种磁场，不断有尖锐的岩石长锥自沟谷底部各处接连弹射而出, 若是被击中，只怕能直接去见阎王了。
远处山峰间, 烈日似金轮，映着这逆向的“石锥雨”, 几乎是把“此处不能经过”明明白白写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呢？
难道这秘境算是天然被一分为二了？
那为何之前都没有人提到？
【原着里君明夜没有遇到过这个问题吗？】许双双眉心跳了跳，忍不住开始想从原情节里找线索。
然而等4366把那处的情节调出来细看，许双双才发现里头竟然真的没提过这条沟谷。
故事里的主要情节集中在君明夜采摘潭天花的过程上。
书中，几个不服君明夜凭什么能够当第一的人想使点阴招坑害他，但这当然是被主角光环大大的君明夜一眼识破，甚至反过来利用这几个炮灰引开了守卫潭天花的毕方鸟，从而自己顺利摘得宝物。
等等，毕方鸟？
许双双心尖一跳，忽然问4366：【那个潭天花，在什么地方？】
***
“老大，看来这毕方鸟真的不会轻易挪窝。”
花鼓秘境，香兰古树海。
一行三人躲在稍高些的缓坡石块背后，默默盯着不远处一只体型巨大的蓝鸟。
蓝鸟身有火红斑纹，头顶也是赤红色，白喙，褐瞳，它停歇处是古树海中心的一个小丘前，身体挡住的，应就是藏着潭天花的石洞洞口。
“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但它吐火的时候就难顶了，而且，被那爪子抓一下的话……”
窃窃私语中，三双眼睛默默滑向毕方鸟的爪子。
坚硬，锐利，仿佛能直接把抓住的人撕碎。
“咱们真的必须拿到潭天花么老大？”
毕方鸟也是上古妖兽，以其威能，本应是被关进锁妖塔的，但被白氏长老们放进花鼓秘境当做了试炼的最强加分关卡。
“当然。”面庞有些过于圆润的少年擡了眉头：“我已经打听到消息了，只要将能把毕方鸟引开，后头拿潭天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若我这次能夺得潭天花，定能叫父亲刮目相看，肯定不会再偏心那个只会说话好听的庶子！而且……圣女大人肯定也会注意到我的！”
“但是老大，你的灵宠……”
“嗯？小妲？！”
被唤作老大的圆润少年董友青闻言四下一看，竟没见着自己的红狐灵宠。
“老大，小妲是不是已经跑了，上次在湖阳试炼也是，老大你都还没出手呢，她就先跑一步。”
听到这，董友青不忍心地摆了摆手。
“哎，毕竟小妲只是一只柔弱的小狐狸……”
他说这话时情真意切，自然没注意到自己的两个“小弟”暗暗翻了白眼。
“那天我偷听到我爹和昊符长老说起潭天花的事，所以今日才能带你们抄近路第一个到这，既然咱是第一，也不急于一时，还是先合计合计……”
董友青刮了刮下巴，很快指了指四周的参天古木：“虽说引起毕方鸟注意很简单，但那家夥根本不用动地方就能吐火让咱们狼狈躲避，还会释放毒气，所以得用旁的法子。我告诉你们，接下来这秘密可是最要紧的，操作一定要慎之又慎，你们知道什么会吸引毕方鸟吗？它特别喜欢亮晶——”
董友青话还没完，三人已经齐齐听见一阵法阵成型的嗡鸣。
擡头，不知何处来的绚光闪烁着划过，让他们下意识俱是擡手稍稍挡住些眼睛，终于隐约看见了浮在空中的景象。
十数个脑袋大小的水晶球连成串，在空中舞成一道圆，因脱离了树海遮挡，高空之中，水晶球折射着长沟烈日的光芒，亮晶晶得极为夺目。
“那是谁干的？！”
董友青见状立时反应过来大叫：“毕方鸟就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话音落，三人已是听见不远处洞口传来尖啸。
“快跑！”
下一秒，焰气袭来，火舌卷着热浪擦过三人面前的石块，直直追向空中的水晶阵。
林间，青衣一闪而过。
“有人在控阵！”
董友青反应过来后气得厉害，不知又是谁抢他的风头！
然他还想着这些，很快便觉头顶一暗，毕方鸟的尖啸再度响起，
巨鸟腾空，展翅时青羽流金，艳丽夺目，
然美则美矣，那青色羽翼擦着林木树冠滑过，带起朵朵蓝色灵焰，看起来冰冰凉凉得漂亮，但实则烧灼能力极强，几能快速噬骨。
而与此同时，那些灵焰很快开始灼烧树海，散发阵阵异香。
香兰古树海之可怖便在此处，古树海中的树木受荫于上古时期的河泽神，虽不惧火，但浴火便会释放出某种极为浓丽的香气，将林中人迷晕，
至于迷晕之后的修行者会否成为林中妖兽的餐食，就全看运气了。
“呀，是许双双！”
许双双？！又是许双双？！董友青反应过来，瞬间气得更厉害了。
就是这家夥抢了本应属于圣女大人的第一名！
果然，不远处，隐约可见一闪而过的青衣身影……
董友青眼睛红了，下意识带着两个小弟追起人来。
“……赶紧吃药！”
“她到底想做什么？！再烧下去，咱们的药怎么可能够吃！都会晕死在这的！”
公平起见，参加秘境试炼所能携带的法器和药品都有限制，可禁不起这般浪费。
躲避着散如飞花的灵焰，董友青三人逃跑得有几分狼狈。
而就在不远处，树间不是闪过的少女身影十分纤细，
对方一面擡手控着空中的水晶阵，一面在林间灵巧穿梭，几乎算是将身形巨大的毕方鸟耍的团团转。
“她这是要去……石廊沟谷？”
“可出了树海，她再不能借着林木遮掩身形，不是会直接被毕方鸟发现么？”
“是啊，毕方也不傻，再怎么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还是会注意到她的，到时候反应过来是被她耍了不就该暴怒了？”
几乎已经追到树海边缘，正当董友青三人屏息想要赶快抄近路离开因林木灼烧而散发着异香的古树海时，就见那道青衣身影突然消失了。
“许双双人呢？”
“不知道啊，是不是躲在哪棵树后头了？”
“法阵也不见了……”
……
显然，和他们一样困惑的是毕方鸟。
巨鸟在原地盘旋片刻，流火灵焰劈里啪啦地砸下来，只将眼前的树海活生生变成了一小片蓝焰火海。
“啊，中计了！”
董友青猛拍了脑门儿紧闭上眼懊恼地摇了摇手：“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啊！她将毕方鸟引开，只能是为了洞里的潭天花嘛！快快快我们快回去，方才都忘记了，她把毕方鸟引走，不正便利了我们进去寻宝吗？咱们去堵她！”
他兀自闭着眼推论得激动，忽听自己的一个小弟道：“啊，可是她又……现身了。”
又出现了？
董友青没想明白，只下意识睁眼擡头。
倩影一跃，气势如虹，
灼灼日光间，水晶阵凝空一滞，就在毕方鸟即将起势冲过去的前一秒，青衣少女已经跨坐到巨鸟背身，将将好再次控阵，引得毕方尖啸着腾跃而去。
“她……”
“她这是……”
“拿毕方鸟当坐骑了？！”
天空中，少女的身影已然在毕方鸟的流金幻影中变得有几分模糊起来，但仍可看出她正在继续用水晶阵吸引毕方的注意，只纵毕方鸟继续向着沟谷飞去。
“等等，她是想，飞过石廊沟谷？”
终于摸清对方的意图，三人皆是呆滞片刻。
但很快，还是董友青率先反应过来，
“我们管她做什么！”他猛一挥手招了招自己的小弟：“毕方被弄走了，咱们现在正该火速进洞去取潭天花啊！药都吃了么？”
在小弟醒悟过来的声音里，三人飞快往回避着依旧灼烧的蓝色灵焰走向之前的石洞洞口。
然而等待三人的是另一番诡异景象。
传说中，石洞内原应淌着的冰晶流水，不知为何变成了绿色，
而且，那些细密的绿晶石仿佛是在自我生长般飞快蔓延，如有生命般地自洞口铺开。
“退开！”
那头一声怒喝，董友青三人被吓得立刻止了步，转眼就见白曦飞身跃下树梢挡到了他们身前以剑拄地，那些潮涌般的绿晶石终似被慑住一般，不再动弹。
董友青迟一步才意识到自己身前的是圣女大人，然而他红着脸，还没来得及磕磕巴巴组织好一句话，就听白曦已经转过头来冷然道：“秘境有异，这里交给我，你们先去找其他人会和。”
***
依旧在努力和毕方鸟斗智斗勇的许双双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只是在4366一叠声的惊呼里有惊无险地利用水晶阵勾着毕方将她送到了沟谷对岸。
虽然毕方鸟的脑子可能不太聪明，但它毕竟惯常翔于天际，躲避空中锐物石锥雨是一把好手——至少肯定比她这个连御剑都不会的家夥厉害。
然而，随着沟谷对岸的另一半秘境越来越近，她隐约瞧见沟谷边站了好几位弟子。
怎么回事？这八九人怎么全聚在这？
显然，对面也注意到了她这头的动静，有几人已经朝着这头摆好架势要扔法器了，
为免因误会发生什么不必要的战斗，她眼瞅着距离差不多，只控制水晶阵引毕方向上扬脑袋飞得足够高，而后，直接将水晶球串往下一套，捆住毕方的脑袋擒住它的脖颈。
巨鸟失了视野一瞬施展不开，猛烈挣扎着开始俯冲——
【双双宝贝，跳！】
只在关键时刻，毕方撞上悬崖的前一秒，许双双听从4366的指示纵身一跃。
险险擦着崖边趴到地上，身下是毕方撞上岩石的响动，她没敢回头，正想着赶紧先躲进林子里去避免回过神来的毕方鸟找她寻仇，却没想眼前一暗，有人拦在了她跟前。
擡头，她觉得这家夥有几分眼熟。
“许双双？”
对方显然也是才发现她到底是谁。
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当时说小花坏话，被她下了药的几个人之一吗？
“她怎么在外面？！那条蛇不是在里头么？那我们不是白——”
另一人有些直楞楞的惊讶之语被打断，许双双很快嗅出了一丝不对劲。
“白檀在里面？”她飞快起身朝着他们身后看。
和方才沟谷那头的香兰古树海是一般无二的密林，只是树种略有不同，并瞧不出什么端倪。
“长老们已经通过每个人的玉笺下了命令，秘境有异，要封锁树海，所有人在石廊沟谷边的空地集合。”
蓝袍少年抱了胳膊，语气有几分幸灾乐祸：“你怎么和你的宝贝蛇分开了？”
许双双没理他的冷嘲热讽，偏开身擡脚就要往密林里走。
“诶？”
那人又挡住她，“你难道打算不听长老们的命令吗？都说那边封锁了，不让进懂不懂？”
与此同时，在他身边，一头荒原狼正朝着她龇牙咧嘴。
胸中暗火烧了起来，许双双抿唇盯他。
然而她的气恼显然让少年更加兴奋了，只笑着耸耸肩：“不就是一条废物白蛇吗？没了也就没了呗。”
“不要挡我的路。”许双双压着嗓子开口，她不想在这里和人打架浪费时间。
然而对方置若罔闻，只面上漫不经心抱着手臂，“长老的命令我可不敢违抗，说是只许出不许进呢。”
然下一秒，少年惊呼出声，已是和他那头荒原狼一同被青绿色的光带绑缚着离了地悬起来。
“你做什么！？快放开我，放我下去！”
一人一狼被裹紧了团在光带之间，四肢皆是挤压着晃来晃去，滑稽得厉害。
另一边顿时传来笑声和窃窃私语。
许双双没有理会他的乱叫，只冷冷瞥了一眼就不远处围观学子里面色不善的几人，威慑的意思十分明显。
没人再敢上来拦她。
“你才是废物。”
留下这么一句话，她疾步向着密林里走去。
小花不在她身边，自然也不可能通过玉笺接收到什么集合的讯息，加之他们的目标就是妙情仙草，只怕小花会自己先去摘。
如今林中情况不明，她得赶紧找到他。
***
最开始刚刚进入秘境时，发现双双不在身边，白檀确实下意识有些慌张，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被传送进来的位置似乎恰好就在光露池附近。
这里有他们需要的妙情仙草。
明白了这点，他决定先试试自己去取妙情仙草，
毕竟目的地在这，双双应该也是会过来的。
幸好这仙草并不算秘境中非常热门的宝物，他一路过去都没碰见几个人，
而妙情仙草就生在光露池的池心岩上。
拿到它的确费了一番功夫，
甚至因为带了腐蚀性的池水和池中藏着的满身尖刺的九月鲤，让他吃了点苦头。
不过等把仙草取到手，他心底还是有几分开心，只觉得自己总算是帮上忙了。
然再等他打回转想要从之前进山洞的地方出去时，却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原本的出口处，竟被封上了一个法阵，甚至……用了雄黄为引。
这针对性实在过强，让他心尖猛地一沈。
因了解自己如今实力几何，白檀不敢妄动。
这花鼓秘境石洞颇多，几乎所有宝物都在地下，地上则覆盖着茂密植被，按理说，石洞其实是相互联通的，肯定不只这一个出口。
但他同样不敢胡乱走动，
眼前的光露池石洞威胁没有那么大，可并不代表其他地方亦是如此。
万一他摸索出路时误入什么强力大妖的地盘，事情只会更糟糕。
可正当他满心踌躇时，异变陡生，
洞中忽然浮起某种淡青色的光雾，隐隐有什么幽渺的声音响起来。
只听不真切，叫他脑中嗡鸣阵阵，
尤其是额角，那处的痛觉尤为明显。
白檀几乎是不能自抑地捂住了脑袋。
眼前渐渐弥漫上了青绿颜色，不晓得是地面真生出了什么东西，还是他产生了什么幻觉，他只是忽然觉得胸口空落落的，体内多了股莫名的躁动。
“白檀？！白檀！”
将他从近乎快要失去神志的混沌中唤回神的是双双！
白檀擡眼间，已是察觉到落在自己肩上的力道。
“双双！”他下意识惊喜地唤了一声，而后小心捧出被他护在怀里的妙情仙草：“双双，我拿到仙草了，我——”
然而再等对上双双的视线，他忽然住了口。
双双的表情有点怪，不，与其说是怪，不如说是……害怕？
“那是什么？”她一下松了手皱着眉心，盯着他身后看。
白檀心尖紧了紧，跟着对方的目光回头，赫然看见自己背后垂着的尾巴。
但……但这不是蛇的尾巴！
那尾巴上头有古怪的软鳍和棘刺，色泽惨白，看起来实在怪异得紧。
他什么时候会生出这样的尾巴了？！
“这是什么？白檀，你不是白蛇吗？”
“我——”忽然心慌起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些，想将自己的尾巴藏起来。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对，最要紧的是——
“你别怕。”
克制着满心的慌乱，白檀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忽然瞥见了自己的手，
手也不对……
他手上不知何时也开始生了鳞片，指甲变长了，看起来尖锐可怖。
这是……爪子？
额头也疼，又疼又痒，让他忍不住想用自己的爪子去抓那处。
“白檀？！白檀！”
猛然睁眼，白檀一下对上了双双的眼睛。
他惊得厉害，飞快眨着眼睫，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双双正捉紧了他的手牵制着他的动作，面色紧张得厉害，
但她见他醒过来，仍是很快露出一个笑，安抚道，
“别慌，是我，我是双双。”
顿了顿稍稍情形些，白檀猛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扭脸瞧了瞧身后。
他们现在还是在光露池的洞穴里，四周稍显昏暗，
但他看清了，他身上没有那些奇怪的东西，依旧还是完整的人形，没有变成那种人不人兽不兽的模样。
“怎么了？”
双双就在他跟前，应是见他清醒，很快松开抓着他的动作，反是小心扶住他让他靠着石壁坐稳。
她的掌心很暖，那热度透过意料熨在他臂上，慢慢抚平了他内心的不安。
“我……我做了个噩梦，梦见我身上，长了奇怪的东西……”
现在说起仍觉心悸，但白檀很快又想到之前自己好不容易取得的东西，终于记起正事。
“我，我拿到仙草了！”
幸好，妙情仙草还在他怀里。
他将仙草小心捧出来，下意识去看双双的表情。
啊，双双是笑着的，并不似他噩梦里那样神情古怪。
她眉眼弯弯，轻轻眨了眨眼睫，只接过仙草夸他很厉害，而后赶忙扶着肩瞧他身上的伤口。
“你傻不傻，等我过来，我们一块拿不就好了……”
双双的语气有些埋怨，但他能分辨出她不是真的生气，
她只是在担心他。
这下连胸口也变热了，白檀愈发觉得自己将仙草取回来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我先给你处理一下，咱们待会再出去。”
双双摸出了带着的药品，开始卷他的袖子。
而他刚想开口说不必在这浪费那些药，就被双双轻轻瞪了一眼。
“别说会让我生气的话。”
于是他又抿上嘴了。
只双双给他上药的时候，仿佛是不经意扯起什么话头般，语气很是轻松地问道：“你的噩梦里，身上长了什么？真的很奇怪吗？”
听见这话，白檀心便紧了紧，然他再如何不自在，也还是不想对双双撒谎，于是一字一句坦诚了自己方才瞧见的奇形怪状的尾巴和爪子。
“可能是你取仙草的时候中了光露池水的瘴气毒雾，这才魇着了。”
双双垂着眼，给他上药的动作轻柔又小心，那沾了药液的不知名白色小棒触到他伤口时，甚至有些痒。
被这处分了神，再听清双双说的话，他立时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只是梦。
不知为何，他很害怕自己变成那个样子。
“但就算小花真的有尾巴有爪子，也没什么奇怪的呀，幽冥界里有那么多长得奇奇怪怪的妖怪呢！”
那……那不一样的……
然真要白檀仔细说出个关于什么“不一样”的所以然，他似乎又辨不分明。
他只是觉得……他不喜欢那样的自己。
他宁愿自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小白蛇。
【喂双双宝贝，你还提！】
听见脑海里4366咋咋呼呼的声音，许双双手上动作没停，只很冷静地安抚小系统：【你别急，我只是想确定一下小花真的没有想起什么。】
事实上，她撒谎了。
也许小花的确是做了噩梦梦见了什么事情，
但他也是真的露出了尾巴。
还是那条她从前见过的漂亮尾巴，银白细鳞覆着淡淡的光晕，有软纱一般的尾鳍，只是比起她当初见过的细长形状要稍稍更粗些。
而且，小花的手也的确有异样。
她方才闯进来时，瞧见的便是缩成一团眉心紧皱的小花，
他面上有汗意，手攥紧了，手背上隐隐有尚未成型的鳞片光晕。
【如果白檀真的彻底覆位成妖龙，肯定会被母系统精准定位到的，到时候——】
【我明白。】许双双打断了4366未尽的话。
【可小花的妖丹明明还在我这里，他为什么会——】
【……这个我也不知道了。】
但小花的妖丹到底依旧经由系统绑定在她这里由她保管，目前小花应该暂时还不会变成妖龙完全体。
不过无论如何，她都得加紧速度了，
只有赶紧解决掉君明夜和所谓的母系统，小花才能彻底安全。
“对了双双，你是……怎么进来的？方才我想离开的时候，洞口有个……法阵。”
小花的问话声越来越小，大概是察觉到了那法阵太过具有针对性。
“你别怕。”许双双帮他料理好伤口，将他的衣袖放下来弄平整了，面上神情无异：“不管别人做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
只她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讲法或许有悖于某些关于男女之间谁应该保护谁的普世观念，会显得是在暗指如今的小花太弱叫他失落或者不开心。
然她正要解释，擡眸却见少年微微泛红的面颊。
小花微微垂眼，颤动的浓长眼睫间，隐约可见一泓晃动的青碧水波，
他低低嗯了一声，而后很郑重很认真地开口：
“我也是……虽然我现在，没有双双厉害，但我也会，尽自己的所能保护双双的。”
这一瞬，许双双半天找不到词句形容自己的感受。
她的确也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是啊，小花从来温柔赤诚，只会像方才捧仙草那般傻乎乎把自己一颗心捧出来。
他有多少，就会给她多少。
“那你会一直保护我吗？”不知怎么，许双双下意识问出了这句话。
“当，当然。”
小花很快有些结巴道：“只要……只要双双需要我。”
真奇怪，明明她应该为小花的话感到开心的，
但也许是经历了天灯节时的那番剖白，她好像渐渐变得更贪心了。
她心底有个声音在说，说想听见小花告诉她他也喜欢她。
不是曾经小花躺在她怀里时告诉她的那种对朋友的喜欢，而是……像她一样，想要和她永远在一起的，恋人之间的喜欢。
【咳咳，双双宝贝，注意眼下的情况哈，你可是刚刚才强闯阵法，损失了不少灵力，现在还没有脱离险境，不是心簇摇曳的好时候哦。】
确实。
方才她找到光露池所在的洞穴时，很快就注意到洞口有一个古怪阵法。
甚至是以雄黄为引。
结合她今日方一进入秘境便和小花分开来的不正常事件，到底是谁在作怪似乎很好推测。
白泽川设下的阵，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破的，哪怕她现在已经进步许多，和这种老狐狸比起来也还是不太够看。
是以她只能借助4366的力量做了一些强拆，负面效果则是，她现在身上几乎一点灵力不剩了。
“不能从那个阵法出去。”两人起身后，许双双循着小系统给出的地图大致确认了一下方向，开始牵着小花向光露池的另一侧走。
光露池地处花鼓秘境的东北角，按照4366的说法，这处洞穴其实与秘境之外神女殿的位置比较接近，而他们若是继续往里走，按理说是可以顺着神女殿玉塔的方向找到一处地下河，从河流顺下去，就能走出洞穴。
【不过，4366你感觉到什么异样了吗？】
她初初进林子时，还以为那些人所谓的“秘境有异”而十分谨慎，然而等见林中并没有什么异常，她便干脆放松些只加快脚程找小花。
而直至此刻，他们已经能遥遥看见洞穴出口的亮光了，都还没遇上什么“异样”。
只不过等她问完，4366却是好一会儿都没回她。
【4366？】
她又喊了几遍，依旧是石沈大海，正在她心思微沈，开始觉得不对劲时，眼前洞穴之中忽然腾起一层迷迷蒙蒙的青绿光雾。
几乎就是同一时刻，许双双胸口震痛，仿佛体内那颗绿晶石开始剧烈灼烧着跳动起来，几欲蹦出胸膛。
“还——还给我——还给我——”
她耳边响起了有些模糊的女声，并听不太清，只搅扰得她头疼得厉害。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还在为这莫名其妙的声音难受得厉害，忽地嗅到了空气中弥漫而出的危险。
等等，这是——
“小心！”
下一秒，许双双已是被小花拉着反身躲进石壁。
许双双自他怀中擡眸，看见了少年微微闪烁的青金色双眸，还有他背后，由一旁地下河中的水流本能凝结而成的防护水屏障。
而在这层水屏之外，层层如浪的冰蓝灵焰浇灌下来。
洞口处的火势蔓延，
是毕方鸟追过来了。